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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闹剧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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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水门大营中的纷乱很快散去,种师中的一番话也快速传遍军营,军中再度士气升腾,一级一级将校都在请战,一营一营士卒也在磨刀霍霍。彪悍之辈纷纷盯上了全军选锋的身份,拿着趁手兵刃人前炫耀武力、夸耀战功,意图跻身其中;各营将官也在为先发的位置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种师中喜欢这样的喧闹,有秩序、有冲劲、有活力,这才是一支精锐之师该有的样子。不管麾下怀着何种想法,争功也好图财也罢,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不管攻打女真人能收获多大利市,都跟辎兵民夫没有太大关系。黄河天险离京师不远,不需要他们押送粮草一路跟上。他们的任务也就是在确定出兵前帮忙赶做数日随军干粮,或者战事打完去做战场收尾,填埋死尸、运送伤员之类的苦力活。因此,在整座军营杀气腾腾的大背景下,后军辎重营地显得格外的另类。

当然,也有一点小例外。

在后军营地的一片空地上,闵瘸子担起了武艺教头的职责,首次对王璞开班授课。事实上闵瘸子对这个后生小子是很满意的,说话和气谦恭有礼,给人一种读书人的错觉,却没有寻常措大的酸腐气息。试了试王璞的手上功夫,下盘沉稳,身手敏捷,劲道也不小,一来一去很有章法,果然是个好胚子,只是刀枪使用上确实差了点。话又说回来,有了这样的底子,要是兵器用的也不差,还让他一个大半截都入土的指教个啥?而事实上王璞也是留了余力的,真要让一个跛脚老头试出了他的全部深浅,那还真是够丢人的。

“长枪乃兵中之王!老话说‘年刀月棍十年枪’,要想把枪用好,没有三年五载功夫是不成的。可要是用好了,战阵之上就能摧锋陷阵一往无前。你身高臂长,正合用枪。”老头拄着借来的长枪先来了一段理论说教,接着摆开架势开始实操。

“步兵大阵,前排刀牌,其次长枪,其后弩、弓。寻常枪手于军阵中只需奋力前刺,出枪‘稳、准、狠’,一对一时多半可制敌死命。”他弓步出枪,枪身前刺,或扎向眉眼或扎向前胸或扎向腰肋,果然是虎虎生风又疾又稳。

“但你需知,使枪并非只有突刺一法,拨、挑、横扫、疾劈,这些也是使枪的寻常手段。”老人又把这些动作一一做了演示和讲解。

“等到你把这些动作练得烂熟,我还有十八式高明枪法教你。”老人似乎来了兴致,当即把枪法一招一式的比划出来,“拨草寻蛇、八步赶蝉、鹞子翻身、穿枪锁喉......”他即使腿脚不便影响了些发挥,但十八式枪法使将出来,只让人觉得气势磅礴、眼花缭乱,连同站在圈外的韩靖、翟世成等一干军校也连声叫好。

老人收枪立定,缓缓调匀气息,显然经过刚才一番剧烈活动有些体力不济。他把枪扔给王璞,嘴上再度开口,“使枪的诀窍:两脚聚力、腰腹发力、手臂运力。你根底不错,练起来想必进速不慢。即日起且将简单动作练得浑熟,老头子再给你拆解那十八式枪法。”

王璞不敢怠慢,摆开架势练了起来。他有刺杀枪的底子,一招一式显得很有气势,老头也看得不住点头,看来自己的这些绝活也不算是被辱没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军中各项出战准备与安排逐项落实下来,整支军队绷紧了全身肌肉,如同蓄力待发的猎豹,就等着号令响起便要猛扑出去择人而噬。

当日下午,种师中收到了兄长派人捎来的口信:半渡而击的谋算被否决了。个中内情种师道不能对传信之人多做交代,种师中只收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他愣了半晌,心中有些难以置信,随后甚至在推想朝堂还有哪些更好的选择,以至于他心中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

靖康元年二月初十,朝堂连夜下旨,严令勤王各军不得出营挑衅。

靖康元年二月十一,金兵拔营而走。迪古补与术烈速领两千精骑突前开道,完颜昌与乌林答泰欲各领五千骑护卫两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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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阇母携北宋肃王居中押运财货,宗望亲领万骑殿后。数万人马卷起漫天浮尘,一路往黄河滚滚而去。

眼见金人已走,军中开始躁动,各营将官耐不住手下人的撩拨,以请战为由到中军大帐寻种师中打探消息。种师中知道的内幕当然更多一些,为出兵之事他也上书言明利害,可一直杳无音信,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一通大骂,把人赶走了事。

军中的喧闹一刻不息,连民夫中也多有议论。除了对朝堂的软弱有些怒其不争外,王璞实在对此没有太多感想。无他,他只是一颗无根的浮萍,对这些大事根本无能为力,总不能跑出去大吼两声“朝堂快完蛋了,皇帝也要被抓走了”以做警示吧。真要这样,不等别人动手,后营中马上有人出来砍了他的脑袋以做警示,祸乱人心的理由不够吗?而且,对那些“生已五鼎食”的权贵可能会面临的悲惨遭遇,他并不同情,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或者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死亦五鼎烹”或许是他们的归处。相反,他对底层的遭遇更有共情,阶级感情使然。当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还是跟着闵瘸子好好学艺,所谓艺多不压身,关键时刻还能借此保命。

与军中的情势相比,京城之中又是另一番气象。

豪商之家邀请三五好友亭内小酌,席中抒发几句感慨,点评一下时事,咒骂女真人凶狠残暴不当为人,而后频频举杯共贺此番大难不死。亦有人希望两国效澶渊旧事,早日停止冲突开辟边贸,好让双方开开心心地赚钱。

樊楼门口再次人影如梭,浓妆艳抹的老鸨一脸谄笑,站在门口迎来送往;青袍小帽的龟公上下奔走,忙的脚不沾地;文人士子浅斟低吟偎红倚翠,或以时事佐酒发表高见,或言要投笔从戎以身报国,更有才情高绝之人七步赋诗一首以壮行色;受此感染,似乎就连弹唱助兴的清倌人口中,也多了一丝金戈铁马的韵味。

小门小户之家则是一番愁云惨雾,一个多月没了生计来源,家中坐吃山空存粮见底;有亲人战死的人家更是悲声切切,死在城墙上的还能领回尸骨外加少许抚恤,家中多少还有点寄托,死在城外的此时怕已葬身鱼腹,化作了孤魂野鬼。

底层的悲欢离合自然无人多加理会,作为此次退敌功臣的李邦彦李相公,府中自然有一番热闹,也吸引了众多关注的目光。

李府位于御街东侧,屋宇雄浑,门面广阔,望之森然,作为宰相府邸自有一番气度,门外欲投书入内混个眼熟之人如过江之鲫。李府庭院之中,廊庑掩映,吊窗花竹,四季芳树林立,各式彩灯生辉,好一番奢华气象。正厅中,宾朋分席高坐,都是朝堂大员,又意见相合,自然要多多亲近。穿红戴绿的精致婢女,如蝴蝶般碎步穿行,撤下一轮杯盏再铺呈新的菜肴,缕金香药、雕花蜜煎、砌香咸酸、花炊鹌子、鸳鸯炸肚、虾鱼汤齑......一轮一轮让人应接不暇。

排面有了,该有的话题自然不能少。蔡懋率先举杯离席,“相公此番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扶危定难,更是救下阖城百万军民,立此殊勋,我等当以此杯敬相公,为相公贺!”

“欸,此话不妥!”李邦彦连连摆手,言语谦逊,面上却多有自得之色,他朝皇城方向拱手,“此事仰赖天子宏福,又有各位同僚襄助,某实不敢居功。”他也高高举杯,再次面朝皇城,神态虔诚,“此杯......为陛下贺!为皇宋贺!诸位饮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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