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为父担忧 (第2/2页)
伺候着小姐一同长大的丫环,就只有自己和沙棘。
沙棘虽性子有些野,却最是忠心不过。和自己一样,待小姐从无二心。
念在多年一同长大、一同伺候小姐的情份上,自己也总是忍着她。
但以后可再不能了。
眼瞅着小姐就要及笄,是个大姑娘了,她若还由着沙棘的性子,那对自家小姐来说,就是祸不是福了。
“沙棘,把防风灯笼拿来。你好好地留下看着院子,仔细各屋里的火烛,别又跑去小厨房偷嘴儿。
若再出了什么纰漏,仔细我饿你三天。”
红柳说完,搀着小姐往屋外去。
沙棘赶紧“蹬、蹬、蹬”地跑出去,提了盏灯笼,再又“蹬、蹬、蹬”地跑回来,塞进红柳的另一只手中,然后冲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回了里屋。
红柳刚想训斥沙棘几句,就见自家小姐在微微颦眉。
她知道,定是沙棘那没轻没重的脚步声,招了小姐心烦了。
她连忙闭上嘴,将那灯笼尽量支前,搀着小姐出了屋门。
屋外大雪纷纷扬扬,冷风掠过院墙,裹挟着片片雪花,在院墙的角落里打着旋儿,卷得一些未及清扫的枯枝败叶、又升上院墙,飘向空中,落去不知何处。
夕阳西坠的速度总是很快,往往不及令人多贪看几眼,便将那黑色的幕布,沿着天际迅速地拉开。
水银敛了敛双目。
罢了,终不是久住之地,且许多的事,自己也是做得来的,如今这般也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在眼光瞎晃,正合了自己喜静的性子。
红柳注意到自家小姐的神情,咬了咬唇角。
今日午后,院子里的下人除了自己和沙棘,便都被调走了。
后院管事的婆子说借去别处用用,这一借,便再没还回来。
想必,不到老爷来信之时,这院中,也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人来了吧?
没关系,伺候小姐,有自己和沙棘就够了。还省得被有心人安排下手脚,平白惹了自家小姐的不自在。
想到这儿,红柳心内叹气。
唉,还是在山上好啊,自由自在的。哪像是在这里,整日里被那些礼数拘得人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想想在山上的小姐,那时候一天天的也不知有多快活。
可自打来了都城、进了这府邸,眼见得一日就渐比一日消沉、一日也渐比一日清瘦。
水银不知红柳在想些什么,她在感受着、四周夜影幢幢中,那无孔不入地、透过各种孔隙往人的身体里钻的寒风。
好在这些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不适,她只是觉得心情有些烦闷。
自幼在山中长大的她,数过十年那儿的寒冬,不曾感觉寒冷,只觉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喜其景色如画、美不胜收。
而现在,看着这映染了黑夜的白雪,除了让自己心中更增添了几分厌烦之外,竟再觉不出半点美意了。
她目视着前方,无论情绪怎样,脚下始终稳稳当当一步、一步地走着。
身后,飘飘摇摇的灯烛,将她的身影拉得扭曲,变长。
待行至上院,门廊下的打帘丫头冻得瑟瑟发抖地、正在不停地跺着脚。
一眼看见迤逦而来的水银,急忙便掀起厚重的门帘,大声通报道:“大小姐来了!”
一边紧贴着门框,感受着屋里透出来的热乎气儿,一边僵硬着笑容给水银行礼。
“大小姐,您可来了,老夫人、夫人都等着急了,您快些进去吧。”
水银微微朝着小丫环点点头,稍稍站定,顿了顿脚,将鞋面和脚底的雪泥顿去一些,便抬脚进屋。
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就被屋里的热气正正扑了一脸。
她停住脚步,掏出手炉递给红柳,再由着红柳帮自己解下大氅。
淡淡地扫了眼屋内,才微收下颌,挺直脊背,八风不动地轻移莲步,行至堂中,朝着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老夫人揖手行礼。
(当下时代,非特殊场合、特殊人物,一般都为抱拳揖手礼。)
“拜见祖母,祖母万安。”
“嗯,起来吧。”
老夫人微微掀了掀眼帘,淡淡地“嗯”了一声,叫完起后又合上了双目。
水银知道,老夫人这是对自己来晚了一些在表示不满。
她心中微晒,但面上的恭谨之色却丝毫未变。
她直起身,转个向,依次拜见过左下首坐着的二叔、三叔、和小叔,以及右下首的母亲、二婶和三婶。
和表弟、表妹们一一打过招呼,才移动行至她母亲柳氏身边的空椅中坐下。
屋内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