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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圣慈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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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巍在第一时间将这封遗书送到了承乾帝手里,承乾帝看完后沉默了片刻,这次没有像先前知道有人挪用私藏军备时那般震怒,她问马巍,“你怎么看?”

“陛下,臣一介武夫…”

“问你就说。”

马巍犹豫了下,“臣觉得,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故意混淆视听,只是死无对证,无法核实。”

承乾帝挥退马巍后,旁边近身伺候的女使发现她拿出了几封有些陈旧的书信,一张张纸慢慢在指间翻过。

宫内的女使都行过割礼,房中之事对她们而言不仅不会带来任何快感反而会痛不欲生,因而去了人欲,可以在深宫内伺候后宫君侍,不过外表上并看不出什么变化,承乾帝这个近身女使生得十分高大,她无意瞄到了一眼承乾帝正在看的书信内容,心下惊诧。

这几封书信,竟然是好多年前几位序齿靠前的皇女尚且年幼时,在陛下离京时所写的为数不多几封家书,幼童的语调笔触,内容无外乎就是问安,说自己近来完成功课没有偷懒,说御膳房今日新做的糕点味道很好就是父君不让多吃…

片刻后,承乾帝将那几封信靠近了燃烧的烛火,看着火舌将已经有些发黄的信纸烧成了灰烬,面上无悲无喜,在旁边女使心惊肉跳的情绪中叹了一声,“母女亲情,姐妹友爱,身在皇家,终究都是妄念。”

女使在旁边低着头不敢言语,这天晚上,承乾帝没翻谁的牌子,宿在她平时批奏章的凤阙殿内,只合眼了两三个时辰。

第二天尚未上朝,就收到了刑部传来的消息,昨日那几人在大牢被连夜审到了五更天,还没审出什么有用的结果来,审问的人也疲乏了,准备收押白日再审。

结果就在凌晨,几人在牢内接连撞墙自尽了。

千钧社已经被封,封之前又搜出来几本接收军备的账簿,和军备司短缺的数量一对确能对拢,但和搜出来的那多箱军备一比却是大有来去,这些军备只是近段时间私吞的数量,还有之前那些仍然不知所踪。

除了军备司侍郎和千钧社几个负责人,这个案子里还牵扯出了其他一些军备司和千钧社的人,但这些都是底下办事的人,只听上头人吩咐行事,并不了解更多关于背后主谋的信息。

人一死,线索全断了,承乾帝没有发落谁,也未在朝上提及遗书的事,只是将褚朝辞禁足在了四皇女府上,又免去了太女和其他几个皇女手里各自的一些差事,动作颇让人琢磨不透。

朝堂上的动作并不影响城内许多官宦人家的内眷像往年一样前往寺庙中小住,礼佛吃斋,顺便避暑消夏。

叶府主君通常也会在每年的七月初带着府内男眷去圣慈寺小住几日,今年又多带上了卫章和谢云瓷一起。

圣慈寺是京都城内香火最旺的佛庙,分了北寺和南寺,通常说圣慈寺,指的都是北寺,这里修行的都是女僧,先前在端午行法事的也是北寺女僧,而在圣慈南寺内修行的则是男僧,又称和尚,年轻刚出家的则被称作沙弥。

圣慈南寺和圣慈寺之间隔了一条圣慈河,叶府主君带他们去小住的便是圣慈南寺。

礼佛讲究要清苦、去欲,每日清晨卫章他们都会和寺内沙弥一起做早课,早课结束后沿着圣慈河走上一段路到上游打水。

卫章念不进早课,昏昏欲睡强撑了两天后,为了免去早课,自告奋勇说他一个人来打满几个水缸。

于是每天早上,他都会到圣慈河的上游打水。

这天一早,顾允书约了霍宴在一家茶馆碰头,见到霍宴就叹了口气,“听说军备司侍郎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在其中反咬了四殿下一口。陛下并未将这封遗书的内容公开,看起来并未全信,倒像是对每个皇女都有所怀疑,只是我们也没得什么好,这次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霍宴看了她一眼,“谁告诉你这事结束了?”

“相关的人全死光了,还能怎么往下查?”

霍宴问她,“你还记得你那天告诉我杜麒的身份时,问我对当年的‘钝箭案’了解多少?”

顾允书点头,霍宴给自己的茶杯中满上了一杯茶水,茶叶末从壶口被冲入杯中,从杯底一点点浮起来,透出了水面,“那天抄了军备司和千钧社之后,我一直在想几件事,同样发生在兵部军备司的钝箭案,明明牵扯了军备司当年被处死的主谋却是一个弓箭社老大,时任兵部尚书的霍中廷在同一年求娶了主审此案的傅老宰执的嫡子…还有杜麒,一个母亲是当年‘钝箭案’牺牲品的女人,为什么又会掺合进这件事里,这恐怕不会是巧合。”

霍宴抬起眼,缓缓道,“我一直以为霍中廷娶我父亲的虚情假意是冲着当时傅家的权势,如今看来,倒未必全是如此。”

顾允书略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母…霍中廷同当年的‘钝箭案’有关?”

顾允书还在等着霍宴回答,霍宴突然话锋一转,“你可能并不知道,我那位堂姐霍宸,其实并不是我的堂姐。”

顾允书一怔,霍宴却开始说这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那时候,霍中廷的二妹霍中昕得了重病,已经命不久矣,霍家却给她娶了亲,成完亲没几天就死了,就这样还给她留下了一个遗腹女…你琢磨一下,一个已经昏迷不醒时日无多就差回光返照的女人,留下了一个遗腹女。”

“是…霍中廷的女儿。”顾允书没用问句,霍宴继续道,“以傅家的家风,绝不会让嫡子嫁给一个已经有庶长女的女人,于是,霍中廷就让自己的长女变成了自己的侄女。

为了确认这件事,这两天,我去问了傅家当年伺候过我父亲的几个家生奴,关于霍中廷开始频繁登门傅家的时间。”

霍宴顿了顿,“…还趁马统领喝高的时候让她签了张条子,上刑部架阁库查了二十年前的卷宗,然后我发现,这个时间,就在‘钝箭案’败露之后。”

六部的架阁库是各部的案卷存放处,借阅卷宗需要各官署正职长官的批条,对霍宴来说,就是马巍的批条。

顾允书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霍宴道,“这个案子,在杜震天认罪后,没有再继续查下去,而是直接结了案。”

当年,霍中廷对傅家嫡子情根深种这件事,满京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霍中廷年轻时的皮相文才,她若是愿意花上十二分的心思,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男子来说,他根本不可能有抵抗力,只对她从此死心塌地,甚至求着母亲放过她一马。

二十年前,怕是为财,二十年后,又是为权。

当年霍中廷和谢光一样,都是在承乾初年朝堂青黄不接的时候被破格提拔的臣子,又确实能力出众,没几年时间就升至高位,但是对于对权势汲汲以求的人来说,这样旁人眼中的平步青云还远远不够。

哪怕如今已经位至正相宰执,但文昌台三相分权,互相牵制,承乾帝又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帝王,对霍中廷而言,这样的权势,仍然不够。

霍宴想起好些年前,有一次无意中听见霍中廷和她心腹客卿的对话。

霍中廷说,“秦郁虽然能力上差了点,但胜在听话,当个跑腿的足够,可以大用。

无才不可怕,怕的是有才却不能为我所用。不能驯服的人,才德彰显便更要打压,不得已时甚至诛杀,否则有朝一日让她得了势,必坏我大事。”

那时她过于年幼,还没有太能懂出霍中廷话中的意思,她甚至天真地相信过霍中廷说她所受的所有伤痛苦楚,都是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的磨砺,是她身为霍家嫡长女必须经历的磨砺。

后来,从她发现霍宸这个二姨遗腹女的真实身份,发现霍中廷当年上傅家精诚所至的求娶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图谋,发现霍中廷乃至整个霍家都在不遗余力地想要养废自己后,霍宴终于明白,在霍中廷眼中,自己也是这么一个不能驯服的人。

如今,她才知道那一场处心积虑的图谋比她曾经以为的更加机关算尽,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霍中廷会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她对霍中廷而言,不光光是不能驯服,更是她曾经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耻辱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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