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送葬 (第2/2页)
他受不了就这样睁眼看着与非渐渐消逝,他走到船与海的栏杆间把头弹出海水上方,把手中的火把扔到海里,遇水的火把长长滋了一声,冒了几缕青烟就再没动静了。
懊悔的泪水止不住,泪珠似颗颗泥丸砸向海面,箫飒能听见声音,绝对能听见。他想与非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单是她亲切摸他的头这个动作就让他愁肠百结,何况这两年里还有许多其他更亲密无间的举动,她就这样走了吗,像火把一样冒了烟就走了吗?他问自己,她就这样走了吗?没有告别走了吗?她不诚信,她到底走没走?
春风吹来,熊熊大火趁机直蹿三米高,火红火红的火烟像在跳舞,把与非雪白的肤质烧成乌黑再慢慢碳化,直至分不清木灰和骨灰。
干柴烈火,毕毕剥剥作响,烧得箫飒脑袋焦灼,周遭的空气都太焦灼了,他很怕自己受不了,他很怕自己会一头猛扎入海。
火持续燃烧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就那样站了三个多小时,箫飒背对着火痛彻心扉了三个多小时,他回顾着与非对他做的一切调皮的举动,心的疼痛一刻都没有停滞。
她用手指刮他的鼻子这个动作,回顾起来,她的手好似擀面杖,要把他傲拔的鼻子擀成面皮;她帮他剪指甲,回顾起来,那一刻仿佛是她把所有来自他身上的多余东西一股脑统统剪掉了,可如今他好像就失去了很多,所有的痛苦和狼狈都留下,就像没有修剪过的指甲。
助燃布上只剩一堆灰烬,黑色的与白色的,人体被火燃烧之后只剩下一堆粉末。箫飒说过他要留下应与非的骨灰,于是司徒莫测卷起他的鸡毛掸子往助燃布上一扫,与白粉分离开来的灰尘漫天飞舞,像是朵黑压压的云。
他看见,头顶的灰尘组成了应与非惊才绝艳的甜美笑容,一个十八岁女孩的笑脸真好看,箫飒傻傻地笑着。
不解风情的春风一吹,灰尘们的排列不再有条不紊,美丽的笑容好似与非的腰部被吹垮了,随风远去,他想追逐某粒灰尘,可他追不到也抓不住,哪怕只是一粒。
箫飒跪在助燃布上声泪俱下,布上剩余的颗粒是与非洁白无瑕的骨灰,他用手一捧一捧的举起又随风飘逝,泪水滴到骨灰上,它们团结抱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团一小团。
脖子上永久戴着的挂坠是他许久以来忘了拿出来看一看的,这次他取了出来,这是船长给的,不是老格达给的,船长刚走那会儿,为破解魔方的秘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拧巴拧巴,有一天他成功打开了,发着暗色系光的挂坠里面,装有一些筑基元素的白色粉末。
箫飒拧开魔方看见白色粉末,很想把他们倒掉,但无奈这个挂坠给他的帮助和纪念也很重要,既然都是白色的,那么就放在一起好了,他抓了一把最白的与非的骨灰与粉末混合在一起,它们的确看上去差别不大。
助燃布上剩下的骨灰,大家一人抓了一把让它们随风飘散。
大家一起把船尾打扫干净,时间来到中午,按照船长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的规定,必须只留两个人待在船上,不然见一个杀一个。
“我们走了吧,梅苏!”箫昊轻轻地说。
“嗯,司徒、箫飒再见。”梅苏说。
“再见。”司徒有点不太能接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事实,尤其当他联想到和箫飒独处的时光有多难熬。他能想象到他们离开后,自己的影子会毛骨悚然得立起来。
“儿子爱你哟,箫大哥、梅大嫂。”箫飒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所以故意拖着哭腔说出这句话。
他们明白箫飒的心理。阴影占据心脏的模样,就如涂满了银灰色线条的素描画。
“等一下,”司徒开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画纸,“送给你们的。”
箫昊接过折开与梅苏同看,不得了,司徒的水准这么高——亡海箫昊和梅苏闹别扭的时候他画下的,他们想起了还在亡海时发生的那幕,四目相对,却不敢笑出声来刺激箫飒。
“谢谢啦,司徒。”箫昊把画纸递给梅苏让他保管好,他搜出他的半生卷轴并且摊开叫司徒双手拿好,悄悄地说,“箫飒心志不成熟,情绪不稳定,做事不牢靠,麻烦你在我们进去后把卷轴收起来好好保存,万一卷轴受到伤害,我们的麻烦可是很大的。”
“明白,你们快进去吧!我把这卷轴当两条人命照顾好。”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箫昊牵着梅苏的手一举跃入卷轴内,于是乎空白的卷轴上有了两个人的肖像画。
司徒缓缓地卷起卷轴放进领口下方的内袋里妥善安置,虽然有点儿硌胸口。
箫飒偷偷摸摸地朝身后转了个头,看见箫昊梅苏走了,只余僵硬的司徒僵立在原地时,他拳打脚踢的,又哭又闹。
司徒很烦啊,他极目远眺,船头的方向有山尖和宫殿若隐若现,离登岛不远了,他把肩上挎的绳索取下,把箫飒绑了几圈,然后把他扛麻袋一样扛回宿舍。
昨晚箫飒没休息好,叫他好好睡一觉,为登岛做准备,箫飒也心想干脆睡觉去,梦中没烦恼还可以梦见心心念念的女人。
往后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九,是应与非的忌日。
箫飒即使睡着了,眼睛也能透出绿灵灵的光,诉说着恒久的切齿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