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第2/2页)
可她最后还是顽强地将这话咽了回去,她直觉这位新夫人不会喜欢这样空泛的回答:
“太子妃是太后族里出身,为人喜静,素好黄老,因此免了后院各夫人的请安。夫人只要平日无大事就不去打扰,太子妃就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卫芙一个个简要介绍过去,因为斟酌用词的缘故,语速相当缓慢。
王娡也不急着催她,反而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
“栗夫人是殿下长子、次子、三子的生母,是殿下最早宠爱的一位夫人。她见您新得宠,可能会对您说上几句酸话。但栗夫人性情爽利,性子直,只是话说得不太好听,却没什么坏心眼。您不要太放在心上便是。”
“程夫人生了四、五两位皇孙。她性情有些女儿家的娇俏,曾经因为殿下的宠爱,是位有些天真性子的夫人。而现在,也许是身为人母的缘故,她也沉稳了些许。”
“贾夫人……”卫芙偷偷看了她一眼,发觉她听到现在也没有不忿或嫉妒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继续下去:“她是在您进宫前,最受殿下宠爱的夫人。”
——“目前”最受宠爱的。
王娡在心底默默纠正卫芙的用词:刘启的新鲜劲总是一阶段一阶段的,搞得谁不知道一样。
历史上等孝景皇后一进宫,这位贾夫人也同样是被景帝抛之脑后了。
“她生育了七皇孙。是位妩媚动人,多才多艺的夫人。”
“不过夫人短时间也不用太过担忧与程夫人和贾夫人的相处——两位夫人如今都有孕在身。”
等到她俩生产了之后,就肯定要合伙起来找她麻烦了是吧?
王娡失笑,她发现卫芙真的是个很有语言艺术的人才。
什么为人喜静、性情爽利——她分明是在委婉向她透露情报。
薄太子妃和刘启相看两相厌,是一对标准的怨偶,估计连政治立场都存在很严重的分歧,话不投机半句多,压根不耐烦管她们这些妾室,没事不要去找她闲聊。但她是太后的族人,记得给好她面子。
栗姬最早得宠也最早失宠,因此嫉妒乃至于怨恨她们这些后进得幸的妃子,嘴上针锋相对相当严重。但她脑子笨,想不出来什么靠谱的害人方式,危险程度其实不高。建议给刘荣一个面子,随便她酸一酸得了。
程姬一度被刘启宠得没大没小没脑子,傻乎乎地啥事都敢干,结果应该是惹了刘启,所以近来才变乖消停了不少。但傻还是肯定的,很有可能被人当枪使。
贾姬就厉害了,意外是这几个人当中最有手腕的那个。偏偏还和王娡的利益冲突目前最严重,属于高危人群,是最可能把上面那人唬住当工具人的狠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俩目前正在孕中,搞不了事。
不过嘛——“那殿下第六子的生母呢?”
王娡品到了卫芙言语间对自己那份隐隐的投效之意,问起话来心里也更有底。
如果没记错的话,刘启家的老六应该是那位助力景帝为国生子地位,光武皇帝的老祖宗长沙定王刘发。
他的生母唐姬地位不显,本来是程姬的侍女。因为程姬当年来了月事不能侍寝,却又不想拒绝刘启,就自作主张把她打扮打扮伪装成自己,送去给当时喝了酒有些晕乎乎的景帝作为代替。
也不知道都喝多了这人怎么做到一晚上让唐姬“遂有身”的(。)
卫芙温顺地将王娡知道的离谱小故事委婉复述了一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强调:“殿下因为程夫人的自作主张,很是生气了一阵。”
所以程姬才被他敲打了一番,现在变乖了不少。
“唐夫人……唐兒是个性情很温顺体贴的人,还望夫人能够怜惜一二。”
比起前面几位,卫芙对于唐姬、不、唐兒的情感色彩显然更为丰富。
王娡端详着她的神色:“你认识唐夫人吗?”
认识也并不奇怪。唐兒原本是程姬的侍女,和卫芙属于同一等级的宫人,只是名义上的归属并不相同——但太子宫里的一切,又有什么能说是和太子毫无关系的呢。
“陛下崇尚简朴,向来节省宫廷开支。殿下于是有将身边宫人赐给各夫人为侍女的习惯。”
卫芙轻声回复,曲折回答了王娡的问题:唐姬原本也应该是在刘启身边伺候的婢女,只是后来被刘启派去当程姬的侍女而已。
王娡心领神会。
既然如此,怪不得刘启对程姬送唐兒侍寝的自作主张大为恼火。不仅是因为程姬竟然胆大包天安排到了他这个太子头上,更因为她插手了刘启对这些宫人的支配权。
她也明白为什么卫芙会对她从一开始就殷勤有加了。
“——芙儿想和我走吗?”
王娡含笑问她。
卫芙一愣。
她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在这位新夫人的面前卖好、讨人情,好让她能够在太子要为她选定侍女的时候,能够想起来有卫芙这个人。
能跟在太子身边伺候,对其他很多宫人来说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美差。尤其是太子也不难伺候,卫芙时常感谢过这一点。
可这还不够,卫芙深知自己跟在太子身边属于没什么竞争力、难见出头之路的一批。因为太子身边已经有不少很早就追随他的宫人了,她来得太晚,最多只能和林侍史那样的老人打好关系,寄希望可以更进一步。
但投向一位新进宠爱的美人,好像也确实是一条利益与风险并存的捷径。
卫芙愿意赌上这一把。
……可她没想到王娡会问她的意愿。
这难道能够是她自己可以有意愿,可以自己做主的事情吗?
——“什么走不走?”
卫芙一时哑然,门外却冷不丁传来一道人声。
这次没有谒者提前通报,太子殿下在曾经众人一片寂静的氛围中,脚步声都能轻到接近于微弱的闷声,眼下室内二人本就在交谈,又没有分出心神关注外面的声响,他就显得格外神出鬼没了。
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外的刘启挑眉看了过来。
“你不会走——对吧?”
他慢吞吞地询问王娡,拉长的尾音,却无端带出一点透着危险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