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弦外之音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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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肠未语先断,算犹有凭高望眼,更那堪衰草连天,飞梅弄晚。
……
慈禧大殓的仪式隆重、肃穆,天才蒙蒙亮时,所有的重臣、皇亲、宗室就已经到场了。
移灵时,皇帝哭得分外凄凉,眼泪水跟放了闸门似的哗啦啦淌个不停,任凭几个亲信重臣如何劝解都是劝止不住。
从场面上看分明是母慈子孝、母子情深的感人场面,足以让人嘘唏不已。但谁又能知道林广宇真实的内心世界呢?他的痛哭多半是对自己命运和这两天来林林总总变故的一个总泄——无情未必真豪杰,落泪亦是大丈夫!在找不到人诉说,无处可以排解压力的环境里,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流涕是宣泄的绝好途径。
经过这番折腾,林广宇认定自己有做演员的天分:想哭就哭,表面上能哭得死去活来,心里却能笑个不停,眼泪多得比导演用眼药水挤出来的都多,甚至连隆裕这样的女流之辈也望洋兴叹。
牛的!端的是高明!
张之洞老眼昏花,但仍然一眼就看出了皇帝眼睛中的那丝精光,那分明是咬牙切齿、刻骨铭心的仇恨,这些眼泪与其说是哭死去的太后倒不如说是皇帝自己哭自己,哭这34年的悲惨命运。只是他什么都不敢说,在皇帝俨然的霸气和深沉面前,张之洞直觉得自己老了,一切的怀疑,一切的犹豫,一切的愿望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早先小殓后按丧典的规矩是要寻一个地方停梓的,慈禧走得匆忙,并未交代该停留何处,奕劻等治丧大臣便只能请示。
林广宇的指示很明确:“太后三度训政,功德巍巍,即仿列帝前事,以乾清宫为停灵之处。”
奕劻等一帮亲贵松了一口气,以为林广宇对慈禧格外优容,唯独张之洞品出了皇帝话背后的深意——乾清宫照例是停天子灵枢的,从未有过停太后灵枢的先例,即便孝庄太后如此贤德,亦没有享受如此礼遇。皇帝表面上的格外优容实际上却是讽刺——讽刺这个太后干了天子干的事情,坐了天子坐的位子,掌了天子才能有的权力,死后自然也要享受天子所该享受的待遇……一句话,孝钦皇太后自个将自个摆错了位置,用中国话来形容,那就是“牝鸡司晨”——可笑这班亲贵还浑然不觉。
瀛台10年,皇帝一飞冲天,意志如此之坚,内心深不可测,难道真如他亲口所述的那样有神人襄助?张南皮是儒教的忠实信徒,一贯相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古训,但面对无法解释的现实,让他颇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
最让人尴尬的还是皇帝布置的任务:按理说皇帝要做什么文章找翰林草诏即可,事急的话就是让军机章京写一样,但最近却连着给他布置了三篇文字,以常理推断此事实在可疑。张之洞是军机大臣,原本做的该是筹划政事,议定政策的事务,却做起了拟诏小臣,实在令人费解。
说来说去还是要借张之洞一个名声:慈禧遗诰事关大局,非才能卓绝之人书写不可,张之洞名满天下,自然当得;祭奠袁世凯错综复杂,既要隐晦地点出皇帝从前对袁世凯的误解与愤恨,又要说明皇帝此时对袁世凯的赏识与痛心,此间林林总总的爱恨情仇、错综复杂,非久经风霜的老臣不能把握,张之洞是戊戌维新、庚子国变的当事人,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同样作得;第三篇神人文章,却是皇帝亲自所述,并无第二个旁人所见,如要取信天下,晓谕亿兆臣民,非得德高望重的重臣不可,张之洞素有清名,两袖清风,自然同样做得。
林广宇经过反复斟酌,决定不管这事情合不合乎惯例,都只能落实在张南皮的身上,不但要落在他身上,而且要让知情人都晓得,这是张南皮替皇帝捉的刀,如此才能塞住悠悠万民之口。如此做的用意还有一层,就是要牢牢地掌控住局势的走向,确保张之洞对皇权的忠心——文章既然是你香帅的大作,那么你本人总该是对文章所叙之事信之耿耿,毫不怀疑的表态。
张之洞如何不知道皇帝的用意,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随着林广宇一顶顶“德高望重”、“公忠体国”、“誉满海内”的大帽子,这个老臣最后也只能飘飘然地接受了——谎话说的多了,便是自己都有可能相信。皇帝这一手,高明!
真当是十年不鸣,一鸣惊人,望着初升的日光,张之洞感觉自己也快到了生命的尽头,或许,皇帝这几天来口口声声的张师傅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感谢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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