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回 魅眼智慧女神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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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母见方小红长相平常,伺候花神姑娘尚可,便同意了。当方小红用卖身银打发走债主后,方母才得知此事。她痛不欲生,抱住女儿哭泣道:
\我儿好糊涂哪,妓院是能去的地方吗?\
方小红安慰道:
\娘,你听女儿一句,好好守住那块地,三年之后,地价必定暴涨,那时再卖了,付清赎身银,女儿就可回到娘身边,侍奉你老人家一辈子。\
木已成舟,方母只好答应女儿请求,不再卖地。
孙友听罢,不禁为她的胆识赞叹,但同时困惑不解:
\小红,你凭什么断定那块祖业田几年后会暴涨呢?\
方小红满有信心道:
\这些年洋人在上海不断修马路,凡是马路经过的地方,店铺林立,地价就要上涨,我家那块地,更不知要涨多少呢!\
\万一不涨,你岂不是大大失算,要在天香楼做一辈子丫头?\
\不会的。\方小红神秘一笑,端着水盆出门去了。
瞅着她胸有成竹的背景,孙友敏感地发现方小红与众不同之处。她的毅然决断,她的自信,她对未来的胜算在握,都包含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和资质。这不是娇美容貌能比拟的,女人的容颜可以随时光流逝而人老珠黄,女人的工于心计和聪慧,却可以愈加成熟、老道,而成为难能可贵的经验、无价之宝。
满脑子生意经的孙友,有如在一堆脂粉中发现一颗真正具有潜质的明珠。他信步出门,按方小红告诉他的地名,去实地勘查,看个究竟。
孙友雇了一辆马车,朝庙街驰去。庙街是上海的老地方,那里有一座春申君庙,因此得名。但孙友向车夫言明去庙街时,车夫竟愣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呵,那里不叫庙街,如今改名字了,叫山东路。\孙友问他为什么改路名,车夫拉开话匣子,侃侃道来。
相传战国时期,上海为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地。其时有条松江流经上海,为防水灾,导疏入海,春申君命人开凿了一条江,用他的姓命名,叫做黄歇江,当时又有人把上海称为春申浦、春申江、申江,黄歇江又成了黄浦江,一直沿用至今。
春申君与齐国孟尝君、赵国平原君、魏国信陵君同为战国四公子,仗义疏财,为人侠义,声誉卓着。后人为了祭祀春申君,在黄歇江造了一座春申,又称春申君,供人烧香。天长日久,春申君庙坍塌,不知其所。上海县令在三茅阁桥建立一座延真观,供奉\三茅真君\。工人们挖地基时发现春申君塑像,始知原来春申君庙在此地。
马车沿宽阔马路疾驰,沿途店铺相邻,不计其数,市面车马络驿不绝,人流摩肩接踵,多如过江之鲫,果然热闹非凡。孙友观赏沿路街景,悟出一个道理:凡是马路所到之处,市面必然繁荣。
马路原是中国百姓的叫法,顾名思义,马车行走之路。但中国历来的马路,都依地势而建,多为黄土、石块铺成,凹凸不平,下雨时泥泞不堪,天晴时沟坎起伏。只有京城皇家出行时,辇车经过处,才由地方官派人用黄沙铺平,那是御用马路,庶民百姓难有行走的福气。
上海的马路,最先由英国人在租界建造,供人们行走,建造讲究,先用人力挖去路段浮泥软土,用石块码底作路基,然后铺洒泥土夯实,待沉淀结实后,路面再喷洒一种叫做\沥油\的油料,凝固后,路面平坦如砥、光洁如镜,车马行驶路上,快速如飞,行人力夫,都觉畅行。所以英国人把马路修到哪里,哪里便人气旺盛,生意兴隆。这大概是高埠发展的奥妙之一吧。
孙友正饶有兴味东张西望,忽然马车嘎然而止。马车夫道:
\客官,马路只修到这里,前面不远处便是庙街老地址,马车没法去,你老自个儿步行吧,多有得罪。你说改名为山东路的,是指这条路吗?\
\正是,过不几年,马路再修过去,先生更不必走路了,但那时恐怕谁也找不着延真观了。\车夫感叹道,吆喝马头转回,打马一鞭,返回原路。
孙友站在马路尽头,见前面泥泞烂路,蜿蜒前伸。路旁三两茅舍农屋,破烂不堪,沼泽一片,时有鸥鸟惊飞、蛙声不断。稀疏茅草在沼泽地摇曳,倍显荒芜,纯然一片乡下风景,与身后繁华街市恰成鲜明对照,天壤之别。
孙友提着绸衫衣角儿,小心翼翼绕过水幽洼地,走到路旁一家农舍,见一老者正在门边坐着,手伸进衣领捉虱蚤。
\老伯,借问方家可在这里?\
老者将手一指:
\前面不远,小路尽头便是。\
孙友道谢一声,捺着性子高一脚矮一脚在泥泞小道上挪步。自打开钱庄后,食有肥鲜,出有车轿,日子阔绰了,反倒忘了当年苦处。此时行在乡间路上,感叹丛生,不知究竟为何自讨苦吃?是为了那个貌不出众的方姓丫头,还是心有所图、为计深远?他一时心绪复杂,回答不出。
好容易走到小路尽头,不过有里许路,便额头冒汗,热气蒸腾,暗笑自己娇惯了身子。他见一个茅屋横在眼前,挡住去路,便开口喊道:
\敢问方大妈可在此?\
屋里微微响动,出来一位老妇人,头发半白,颧骨高突,眼窝塌陷,衣衫破旧,光景过得很贫困。
\客官是﹣-?\
\敝人姓孙,大妈叫我孙先生好啦。\
\呵,孙先生,别见笑,我们穷老百姓家,实在不好待客。\
方大妈忙请孙友入屋,抬一只小木凳,用袖口擦着凳面,唯恐弄污了客人的青绸长衫。
孙友坐定,打量屋里,见屋顶漏光,墙壁裂缝,果然家徒四壁,空空如也,唯有一架木纺车,老妇以纺线为生。
\方大妈,小红姑娘托敝人带给你一点银钱,表示她孝敬之,孙友掏出十两银锭,交给老妇。”
\小红,我的儿,她哪来的银子?莫非她……\方大妈面露惊惶神色,焦急不安。
孙友赶紧安慰道:
\这是小红姑娘的月工银,凑了两年才这么一点,你别误会。\
\呵,小红这孩子,巴望我卖地赎她回家,可至今无人问津,地卖不出价,我可怎么办。\说着泪水夺眶而涌。
孙友心里一阵酸楚,他从方大妈身上,似乎看到母亲早年的影子。
\方大妈,听小红姑娘讲,你家祖业田有二十多亩,见今在何处?\
老妇比划道:
\屋前屋后,左右两边,都是这块地,地势低洼,常年积水,涝死庄稼,连草也难长。\
孙友出门举目四望,立刻明白方小红的用意。
这片低洼地,固然不出粮食,却似一只拦路虎,横踞\山东路\前方,挡住英国人修的大马路,地理位置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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