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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南山道折继闵瓮中捉鳖 寒鸦川李元昊无功而返 (第2/2页)

徐硕当下一笑,对折继闵、张岊一行抱拳之礼,“早听说将军风范,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折将军、张大哥,我们后会有期。”言罢便与左右出了营帐。

南山道一战,野利旺荣狼奔豕突,好不狼狈,而那李元昊守了寒鸦川半晌,扑了一个空,也甚是尴尬。待回过神来,带着主力人马往南山道增援,为时已晚,勉强收回了野利旺荣残部。

而那折继闵也识时务,一看这李元昊人马刚至,便下令收兵,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间,一个宋兵的影子都不见了。

李元昊就像挨了一记闷棍,颜面扫地。

他李元昊千算万算居然棋差一招,莫不是看走了眼,那兵士就是普通兵士,并非那宋人阵前将士?李元昊也早就听报,那两个掩护宋军撤退的将士皆被砍得血肉模糊,只是其中一名未见得尸体,总是令李元昊惴惴不安。

想不到这不安几乎要了自己的命。心内又恼恨昨日受命跟踪的探子,到底是什么眼神,不说他出了营寨去告密了吗?今日得见,这折继闵哪有半点像是得了情报的样子。

气得他当即将那探子阵前斩首。

一场大战三天三夜,李元昊一点便宜没占,洪州边区寨子还被折继闵小儿夺了一个,李元昊心下懊恼,又顾惜那残兵,不再恋战。而折继闵本意也就是给李元昊施压,减轻守压力,目的达到,便鸣金收兵。

且说这徐硕跟着李元昊的残兵弱队回营,一路上军心涣散,也没个声响,还有好些个缺腿少个胳膊的兵士被太平车推着,吱吱呀呀,听着那声音都觉得瘆得慌。当然,徐硕暗地里是笑破了肚子,看这天色又是大雪将至,这次李元昊又损兵折将,估摸着离延州退兵也不远了。

从洪州城内拖拖拉拉回兴庆府,耗了将近两日,终于回了那擒生军军营,徐硕心里又升起某种沮丧之感,本来是想寻得义父,结果鬼使神差地被拉出去打了一仗,回来之后,依旧是盲人摸象,完全没有个章法。

正拖拖拉拉跟着那残兵队伍往营帐走,徐硕思忖着自己到底是进哪个营帐,突然自黑暗中闪过一道身影,一把将徐硕拉出了队伍。

握着徐硕的那只手,顺滑绵腻,似是女子的手。徐硕从来没有碰过女子的手,就连妹妹幼慈的手也没有碰过,这次被这样拉着,虽说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身形,他也是憋红了一张脸,内心小鹿乱撞。

在这西夏地界,能这样拉着他的,也只有野利北笙。

他跟着她一路小跑,拐了几个弯,到一处僻静地,冷不丁地,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徐硕有点懵,这是作甚?本来以为小别之后,会分外亲近,不想竟然挨了这么一记耳光。

“你……”声音甫一响起,徐硕便听出来是北笙,果不其然。但是那么友善的北笙为什么要打自己呢?徐硕还是没明白。

“你……”北笙又抬手给了徐硕另一边脸一耳光,不过力道小了很多。

“你干嘛打人啊?”徐硕有点急了,长这么大,就连义父也没这么打过自己耳光。居然这一下子被个小丫头连扇两下。

“打你是轻的,你这没头的苍蝇,万一被那宋军给砍了,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这不是健在嘛,你瞎担心个什么,我本来没事,被你这两耳光扇的倒是有点头疼了。”徐硕恼是恼北笙打他,但是听得她声音里满是忧虑,就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她那两记耳光的意思,便也不好再跟她置气。

原来那日北笙回了行馆,发现没了徐硕的踪迹,以为他不辞而别,回了大宋,心下甚是忧虑。但几经打听,并未有人出城的消息。倒是听说了野利旺荣部队跟随大王出兵征讨折继闵的消息。

北笙当然知道折继闵的名号,也知道折家军不好惹,几回侵扰西夏边界,大王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野利仁荣告知书中羊皮卷军营地图不见了,北笙便料到徐硕是拿着军营地图救父去了,她一跺脚,这个笨蛋,西夏军营岂是你能闯就闯的,心下忧惧,怕徐硕一个闪失丢了小命。

任那野利仁荣如何相劝,北笙就是放不下那颗心,她也不知为何如此担心这个不知死活的宋将,平日里头大家有说有笑,这徐硕也与她刻意保持了几分距离,但是越是保持这样的距离,北笙就越是想与他亲近。

就是这么一个呆头愣脑,不解风情的傻子,她偏偏会时刻记挂在心上。即便是他这样不辞而别,北笙内心怒火中烧,只要想到那日延水一战,那个寒剑一指的温情少年,便是心里所有的龃龉都能被消磨掉了,那少年眼中的慈悲足以令她在尔虞我诈的沙场中举双手投降!

北笙觉得自己突然有了软肋,心下非常不快,而更为不快的是徐硕依旧下落不明。

她不顾仁荣老爹的规劝,一个军营一个军营的查探,毫无影踪。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跟着野利旺荣出征了,想到这里,北笙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日里总是觉得那徐硕战死沙场,倒霉的居然是被自家的将士戳了个透心凉。

甚至生出徐硕的声音来,“北笙,我们也就只有下辈子见了。”

“北笙,就这样算了吧,明年今日来给我上一炷香。”

越想便越忧惧,直等到退兵消息,便来这军营守株待兔,不管多天气多糟糕,天色多黑暗,只要那徐硕身形一闪,她便能将他逮个正着。

果然逮了个正着,情急之下大小姐脾气上头,上前就是两耳光,北笙觉得非常解恨,精神一松懈,眼泪都流了下来,好在天色黑暗,那徐硕又呆头呆脑,并未留意。

“走吧,跟我回行馆。”北笙定了定心,说道。

“不行。我事情还没办完。”

“你义父不在这里,听我的话。”

北笙这句话就好像有魔力一般,那傲头傲脑的徐硕就像被上了嚼子的马匹,乖乖地任由她牵着就回了行馆。

“硕哥哥,你先看看这个?”

刚刚到行馆,脚跟还没站稳,北笙便故作神秘,徐硕一晚上已经被她一惊一乍地折腾过几回了,听了她这话,眼皮子都没翻一下。

但是,北笙拿出的东西,着实令徐硕心神忽地亢奋——留徐剑!

“你从何得来?”

“当日你沙场被俘,这剑落入西夏军队里一名卒头手中,毕竟是乡野匹夫,没有见过世面,也伦不动这青铜剑,只能勉强拿起。他嫌这剑不好用,一直置于营地。这几日为了寻你,我走遍了西夏几大军营,一眼认出此剑,便带了回来。”

“认出此剑?你如何识得此剑?”

“硕哥哥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的?”

“忘记?”

“那日战场?你抢了一个铁鹞子的战马?你剑指她眉心,为何放她一马?”

徐硕听闻此言,一个激灵,不想自己竟忘记了此事。那个铁鹞子,剪水双瞳,明眸顾盼,分明就是一名女子,当时心下一软,放了其性命。

“那个铁鹞子……”

“那个铁鹞子就是我。”

当下徐硕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思虑的一件事,为何这个西夏望族的大小姐会冒着生命危险将血肉模糊的自己救起,原来她就是当日那个铁鹞子,早就应该想到的,就凭那眉心一点红!

徐硕当下便觉得自己是个傻缺,竟然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又念及这连日来北笙无微不至的照顾,竟是直戳心尖,那身体内最柔软的部分,似乎被她的万般柔情给激荡了起来。徐硕勉强摁下这份情绪,沉默半晌,才说道:“你说的我义父不在那军营,是个什么意思?你难道知道义父被关押在哪?”

北笙本以为徐硕会有一番旧日沙场重相逢的感慨,却不想他沉默良久,说出的话竟然毫不相干,心下沮丧不已。

“你说呀,你知道义父被关押在哪?”

“你义父没有被关押在兴庆府!”北笙眉头一皱,大声说道,“大王念及你义父的忠勇和学识,一直试图劝降于他,但是他油盐不进,令大王又恨又急,但是又舍不得要他的命。”

徐硕听得这话,倒是有几分欣喜,义父处境至少不像寻常俘虏那般凄楚,也没有沦为奴隶,一时间更加壮了救父的雄心。

“义父现在在哪?”

“在鸣沙川,距离兴庆府大约500里。”

徐硕当即便生了要离去的心,北笙看在眼里,“你本是伤病初愈,又刚刚征战数日,而且对鸣沙川的情况也不熟悉,我劝你暂且休整数日,待我为你齐全装备,再做打算不迟。”

“北笙,我救父心切,真是没有休整的打算。”

“那……那好,你先歇上一晚,恢复一下体力。我让仁荣老爹为你绘制一张鸣沙川地图,你义父被囚禁在御仓下的耕牛棚里。至于其他被俘将领,我一概不知。”

留徐剑,鸣沙川地图,战马。

微暝薄雾。

破晓晨光包裹着徐硕,他渐渐消失在这冬季的晨雾清露里。

“大小姐,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如若不放他走,留在这里他不过就是愁眉苦脸的一滩泥而已。他再也不是那个马驰疆场的少年英雄。”

“现如今他成了少年英雄,你也可能永远失去他了。”

“那就让我永远失去他好了。”

北笙想起娘的那首诗,“北笙南鸢思故乡”,终究,人是要回到故乡的。否则,就会和娘一样,慢慢的死去,就像一朵枯萎的花。

要知徐硕寻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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