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执念 (第2/2页)

来者正是黑白无常，只见他们随手一撒，数只白色的小纸船凭空而出，而那些纯白光点纷纷乖巧的附着其上，最后围绕在黑白无常的身侧，唯独有一团特别亮的纯白光团没有动作，静静浮在半空之中。

顾颜清见状，开口道，“这是山神苏柒的魂魄，还请二位将他一并带走交由冥王大人，我们没有处理他的权限。”

“山神苏柒？”白无常愣了一下，“这小子之前不是挺狂的吗？怎么就剩个魂儿了？”

顾颜清看了夜云湛一眼，这可不是自己的锅。

黑无常说着顾颜清的目光看向夜云湛，随后心下了然，扯了扯白无常的衣袖。

白无常会意，轻咳了一声，“咳，那好，我们就把他一并带走了。”

一直沉默的夜云湛开口道，“多谢。”

“您客气了。”

黑白无常拱手行礼，用捆仙绳顺道锁了苏柒，带着白纸船们转身消失不见。

紧接着，顾颜清的身后泛起明黄色的光芒，光芒之中，扶光的虚影端坐着，她微微睁开眼眸，露出一抹笑容，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邪肆轻狂，也不似顾颜清那般如冰雪消融般的温暖，而是透着一种神圣的慈祥和悲悯，一闪而逝。

夜云湛能够分辨出那些明黄色的光芒是顾颜清身上的功德，可是那抹虚影，竟像极了一位神明。

“正所谓阳极必阴，阴极必阳，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神魔只在一念间。”

顾颜清微顿，继续道。

“苏柒的执念，是他最虔诚的一位信徒，也是他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一百年前，和平村还不叫和平村，叫做山盈村，因为有山神的庇佑，所以村民过着富裕充足的生活。

某天山盈村来了一位四处漂泊能通鬼神的少女，她的名字叫白薇，那时正逢村民挑选女子供奉山神，白薇觉得是有妖魔鬼怪迷惑村民，便主动到山神庙一探究竟。

那是白薇和苏柒的初相遇，经过苏柒解释，白薇才知道，挑选女子供奉山神来表达供奉之心是村民的意思，并不是苏柒本意，苏柒也打算入梦谢绝的，于是白薇将苏柒的意愿告知了村民，若想求平安，只供奉些水果干粮即可。

当天，山神入梦告知实情，村中人不仅感叹山神的悲悯之心，同时震惊于白薇能够与神通的能力。

这件事过后，村民留下了四处漂泊的白薇，安排她住在了山神庙，并以最好的待遇供养她，白薇也不想白吃白住，化身为苏柒的守庙人，每日打扫山神庙，并向信徒们传达苏柒的神意，为他们排忧解难。

日子久了，白薇也对苏柒生出了别样的情愫，只是，人神有别，白薇虽能通鬼神，但没有仙缘，她和苏柒近在迟尺，却远在天涯，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白薇没有表明心意，她只求这一世安稳陪伴。

然而事不尽人意，在白薇二十三岁这一年，也就是来到和平村的第六年，她患上了不治之症。

苏柒看得出，白薇只剩下一年寿命了，他本是看透生死的神，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白薇身死，所以他托付山中精灵鬼魅照顾白薇，自己则是离开了山盈村，遍寻续命良药。

苏柒临走前，对白薇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等我回来。”

可当半年后苏柒求来续命良药之时，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花妖告诉他，白薇死了，不仅白薇，山上所有精灵鬼魅，为了保护白薇，全都被一个妖道杀害了。

白薇死了，她是自杀的。

苏柒去冥界借用了能看到一个人过去的溯流轮盘，看到了他走后，白薇身上发生的一切。

村民们见白薇病入膏肓，生怕白薇死后，再无人能与山神交流，便有人生出了邪念，让白薇趁着还有命在，抓紧时间孕育下一代。

村民们竟天真的以为，白薇的后代，也会拥有白薇能通鬼神的能力，但他们惧怕山神迁怒，所以暗地里花钱雇了一个妖道，将白薇掳走，妖道用了邪术，说等白薇被送回来时，肚子里自然会有子嗣。

村民们的算盘打的很好，白薇出事，是妖道的过错，山神要找麻烦，也是找妖道的麻烦。

白薇回来的当天夜里便浴火自焚了，她的惨叫声惊醒了整个村子的人，可当村里人赶到村口的时候，白薇已经断气了。

白薇死后，小花妖曾多次去寻找过白薇的魂魄，按理说白薇心有怨愤，死后必定化作厉鬼，黄泉的渡船是绝对载不动她的，她只能在人间滞留，可她却遍寻无果。

苏柒去问过负责山盈村这一带亡魂的阴差，可阴差说，他也一直没有找到白薇，大概是彻底灰飞烟灭了。

苏柒的心凉透了，无尽的怒火瞬间将他的理智吞没殆尽，直到彻底失去，苏柒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白薇的陪伴，甚至已经爱上了她。

人的寿命有限，一辈子有几个六年呢？

白薇却陪伴了他六年，心甘情愿委身于不怎么富裕的小山村，每天都会耐心倾听村民们的苦难心酸，恳求自己能够垂怜那些信徒，然后降下神迹。

可这些村民对白薇做了什么？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践踏白薇的尊严，恨不得榨干白薇最后一滴血，他们不配！再得到神的庇佑！

苏柒不敢合眼，每当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白薇被活活烧死的画面，惨叫声混合着皮肉烧烤的滋啦声，不绝于耳。

于是，苏柒先是以非常手段残杀了妖道，随后对村民们降下了惩罚，一场半夜袭来的泥石流，夺去了村子一半人的性命，不仅如此，苏柒还要求村里每年供奉一名未婚少女，如若不然，他便要生生世世追杀村里的每一个人，直到他们彻底断子绝孙为止。

一晃一百年过去了，苏柒对白薇身死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村民死了一代又一代，妖道的转世被他杀了一回又一回，可他的恨意却没有减少半分，直到有一天，姬溟寒出现了，他说，他有复活白薇的办法，要求他提供九九八十一个奇能异士的魂魄做为交换。

苏柒答应了。

顾颜清讲述完这个故事，叹了口气，“生死轮回是天道法则，姬溟寒再厉害，也绝对做不到让一个魂飞魄散了一百多年的人起死回生，苏柒被骗了。”

“也许他也知道自己最终难逃死劫，无论姬溟寒是不是在骗他，他都不在乎，他要的，无非是心灵的慰藉罢了，所以顾颜清，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残忍杀害了，你会怎么做呢？”

夜云湛看着顾颜清，语气很淡，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闻言，顾颜清回道，“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无论凶手是正是邪，我都会杀了他们替你报仇，而且我这人讨厌麻烦，必定会对他们的后代斩草除根，连条狗，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若是犯下杀孽，你不怕天谴吗？”

“不怕，因为在我遭受天谴之前，你的仇，我已经报了。”

顾颜清话落，搂住夜云湛的脖子，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口。

“我身上有很多秘密，也有推脱不掉的使命，如果在我完成所有使命之前你因故去世，请原谅我无法做到舍弃自己的生命为你殉情。”

“顾颜清，你听好了，无论什么境遇，无论你是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这里，已经有我们生命的延续。”夜云湛说着，将手覆在了顾颜清的小腹处，“即便我有一天真的不在了，也请你为了孩子，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