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生(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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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仪要改到谢府?”
谢琅正大剌剌坐在凉亭里喝酒,听了定渊候副将裘英带来的最新消息,有些意外。
怎么跟上一世不一样。
裘英是定渊侯谢兰峰的副将,奉命押送谢琅进京。
与谢琅平日相处很随意,便也捞了盏酒坐下,打趣道:“礼部的人刚刚过来通知的,看那张大人着急忙慌、满头大汗、一副老房子着火的模样,大约也是临时更改的。”
“听说,是公主府那边的意思。”
公主府的意思,便是即将与谢氏联姻的,那位卫氏嫡孙,卫三公子的意思。
谢琅转动酒盏,眼睛轻轻一眯,“他这是什么意思?”
裘英:“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于世子爷您的名声可是大大有利,若不然,外头都传您要入赘公主府当赘婿呢。”
谢琅一脸冷漠。
心里轻嗤,从那道赐婚圣旨达到北境的那一刻,他谢琅这个名字,就已经成了全军笑话,永远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吞一只老鼠,和吞一只苍蝇,有本质区别么?
他永远忘不了,上一世,在暗无天日的昭狱里,那始作俑者是如何站在他面前,像践踏猪狗一般践踏他,践踏父亲,二叔,三叔,张狂得意大笑的。他们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只有过堂时,才有错身而过相见一面的机会,那时他脚骨皆断,站都站不起来,可看见浑身血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二叔,还是忍不住心酸落了泪。他无法把那样一个不成人样的人,和战场上雄姿英发,自幼教他忠勇大义的二叔联系起来。
卫氏。
谢琅默默念着这两字,闭上眼,才能控制胸腔内翻滚的杀意不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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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乌衣台。
卫氏荣耀象征,出入者皆是世家勋贵和朝中六部九卿要员。
即使满上京城都在议论今夜即将举行的那场婚仪,作为当事方之一,乌衣台上,气氛依旧肃若朝典。
毕竟明眼人皆知,卫氏势大,即使这桩婚事,是卫氏以势相压,逼迫谢氏屈从,那也是谢氏高攀了。否则,区区一介寒门军侯世子,别说世家嫡孙了,连世家嫡女,也是没资格求娶的。
此刻,卫氏家主、当朝首辅卫悯正着一身燕居道服,坐在六角亭中,与一名长相文秀,着青巾道服的学子对弈。两个儿子,卫嵩与卫寅皆毕恭毕敬地侍立在父亲身后,石案周围,规规矩矩站着五六名围观的卫氏年轻一辈子弟。
渊朝外设凤阁,总揽朝政,内设二十四监,管理内廷事务与皇帝私事。
凤阁之所以以“凤”为名,是因为这一机构乃先帝最疼爱的长女,已故明睿长公主一手创建。明睿长公主虽是帝女,却聪敏好学,胆识过人,自幼和皇子们一起骑马游猎,出入学堂。先帝曾当众感叹:“明睿若为男儿身,我大渊何愁后继无人”。先帝病重时,将性情羸弱且优柔寡断的太子托孤给长公主,封明睿长公主为监国长公主,以长姐与摄政王的双重身份监理国政。长公主以不输男儿的魄力,建立凤阁,广纳人才,推行改革,革除积弊,让大渊朝这座巨大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运转起来。新帝继位初期的混乱朝局才得以迅速稳定。
凤阁建立之初,为了遏制世家权力,让更多的寒门学子进入大渊朝廷,宰执人数设置为四位,并定下了“两名出自世家,两名出自寒门”的规矩,但自从天盛八年曾名盛一时的寒门宰相陆允安在西京一战中里通外贼,将西京十三城拱手送与外敌,犯下叛国重罪后,凤阁之内再未出过寒门宰相。而今凤阁内三位宰执,首辅卫悯,次辅韩莳芳、顾凌洲,皆是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出身。而卫氏作为上京诸世家之首,卫悯作为一言九鼎的凤阁大相,在大渊朝的地位几乎是无可撼动的存在。
“家主。”
卫氏大管事卫福行至亭中,恭敬行了礼,便小心翼翼立到一边,并不敢擅自开口打搅家主弈棋。
卫悯抚须落下一子,问:“何事?”
卫福虽知时机不合适,也只能斗着胆子禀:“三公子已经在外头跪了一个时辰,今夜便是婚仪,若是出点什么事,太后那边怕不好交代。”
卫悯拢着眉,尚未表态,卫氏长子,如今已经年过四十的卫嵩先冷哼一声,开口:“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经卫氏同意,便擅自更改婚仪地点,谁给他的胆量!他这是不将父亲不将卫氏放在眼里。这些年,他仗着太后撑腰,住在宫里,不回府接受卫氏教导,让其他大族议论纷纷,已然是忤逆不孝,依孩儿看,父亲正当趁此机会,好好教教他卫氏规矩。”
二爷卫寅则忧心忡忡道:“这孩子毕竟体弱,听说又刚大病了一场,三弟在这世上就剩了这么一条血脉,父亲不若就先饶了他这一遭……”
卫寅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巨大的棋子摔地声。
素来以威重著称,喜怒不形于色的当朝大相,此刻一张脸竟沉如冷冰。
卫福第一个噗通跪了下去。
卫嵩、卫寅紧接着跪倒,接着是已经吓傻了,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卫氏年轻一辈子弟。
偌大的石亭里,空气瞬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坐在石案对面,正与卫悯对弈的青巾学子亦站了起来,恭谨告罪:“学生来的可是不巧?”
“文卿,与你无关。”
卫悯平平开口。
“今日本辅身体欠佳,咱们改日再弈,你且退下吧。”
“是,学生遵命。”
青巾学子躬身行一礼,便退出亭外,由仆从引着往院外而去。
仆从显然与学子相熟,快走出庭院时,方低声道:“首辅最爱与苏公子对弈,公子得闲时,可要经常过来,首辅心情好了,咱们下人也能跟着沾些光。”
青巾学子——苏文卿笑了笑,温声道好。
等步出松风堂,苏文卿脚步却忽然一顿。
因他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青石道上,展袖跪着一道雪色身影,对方看着不到弱冠之龄,身体羸弱背脊却挺拔,俊秀面孔上虽透着一丝病态苍白,一行一止,却如冰雪明月,夺人眼目。
苏文卿因为姿容出众,在学子间一直有一个“赛潘安”的称号。
然而这是苏文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特质与光彩被人压了下去。
苏文卿问:“那是谁?”
仆从瞧了眼,带着几分怜悯与同情道:“是三房的三公子。”
苏文卿定定看了一会儿,问:“就是即将与定渊侯世子成婚的那位三公子?”
“没错。”
仆从引着苏文卿继续往外走:“好歹也是卫氏嫡孙,如今却要嫁给一个寒门泥腿子出身的军侯世子,想想也怪可怜,听说那定渊侯世子出了名的混不吝,猎鹰逐犬,样样娴熟,床笫方面的事也混乱得紧,就昨夜,还在明月楼和一帮纨绔子弟通宵达旦的厮混,点了七八个小倌进去伺候……这三公子,以后可有得罪受。”
苏文卿随口问:“世家嫡孙何等尊贵,首辅便舍得么?”
仆从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才再度压低声音道:“其实家主以前是最疼爱这位三公子的,还曾当着一众门客的面称赞三公子是‘卫家宝树’,但自打三房出了事,三公子搬进宫里,不肯回卫府,便彻底在家主那儿失了宠。如今家主最疼爱的是大房、二房的两位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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