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马勒第五交响曲(一) (第2/2页)
秦弦一愣,不太清楚陈秋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秋乐呵呵地对着秦弦道。
“就是之前你打算退乐团,退学的那个时候啊?你忘了?”
“退乐团?这……”
秦弦听到后脸瞬间变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陈秋说的这个话简直就像是翻开他的黑历史,摆在他面前逼着他看一般。
秦弦现在最想要忘记的,就是过去自己中二地站在陈秋面前,然后喊着自己要退首席,退乐团,退学的事情。
真的,太羞耻了。
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想得出如此中二的话语。
他强行忍着自己内心的羞耻,挣扎着开口道。
“这个,这个怎么跟我之前想要退乐团相似了?”
“倒也不是跟你相似,主要是我的做法想法,毕竟我一直认为,人是要自救的!”
陈秋的视线看向乐团,平静地开口道。
“我们乐团现在陷入了一个困境,明明我们乐团的实力增长很多,但是我们乐团的名声涨的比我们实力更强!这也就导致了我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我们让我们的实力追上我们的名声,去证明我们的实力确实很牛逼,要么,就让名声比我们的实力更强,然后搭配上一个名不副实的称号。”
陈秋看向秦弦,对着他问道。
“你会选择哪一个?”
“追上名声!”
秦弦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开口道。
“我们只能上前,如果我们被名声甩在身后,那么我们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向前了,即便我们后续达到了相对应的名声,大家也不会对我们有特别多的关注。”
“嗯,一但冲劲泄了,那么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继续上前了,毕竟古话在那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陈秋微笑着颔首,极为感慨地开口道。
“现在乐团的问题是,他们的所有期待全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们期待着我能带着他们成为第一,他们没有自己的动力!
即便他们知道,他们每天都在说什么想要跟着我一起建立起最顶级的音乐帝国,也是如此。”
“所以……你便松开了给予他们的手?”
秦弦一愣,对着陈秋问道。
陈秋点头。
“是的,我松开了手,但是,我的手还在那边。”
陈秋的视线变得沉重,变得坚定,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马勒第五交响曲的开头是悲哀,是绝望,是葬礼,是死亡,所以我希望乐团能用这份迷茫将其诠释。
乐团并不一定只能用自己经历过事情去代入,他们其实也同样可以用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是情绪相同的事情去类比。
因此,我希望他们可以用这样的情绪,将开头给完全诠释出来。
我们要先声夺人!我们要在开头,便将所有观众的情绪给牢牢抓在手心,任由我们揉搓!”
“那么……后续怎么办?”
秦弦看向陈秋,目光中不由得带有一抹担心。
“如果开头的情绪就给的那么高,那么后面会不会很难承接下来?整个音乐就悬在空中然后直接砸下来,这会彻底破碎的!”
“所以我说,我的手还在那边!”
陈秋视线平静。
他注视着秦弦,对着秦弦重复道。
“人是需要自救的,我的手一直在那边,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自救?”
秦弦一愣,目光中带着一抹不解。
他知道自己当时能从中走出,其实更多是自己想通了一些东西,自己也勇敢地走了出来,但是不得不承认,陈秋在其中帮助了自己很多。
但是现在乐团,他们怎么自救?
他们不是还是跟着陈秋的指挥去演出吗?
秦弦面带不解。
但是既然是陈秋说的,那么他就相信陈秋。
此时此刻舞台上的乐手已经校音完成。
众人的掌声响起。
陈秋看了一眼秦弦,咧嘴一笑,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开口道。
“别多想,上去演奏吧,一切有我!”
“嗯,好的!陈秋指挥!”
秦弦用力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后,拿起自己手中的小提琴,迈步而上,目光格外坚定。
陈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一支指挥棒,在手中随意地甩了两圈后,将其夹在自己的胳膊下,跟在秦弦的身后,一边鼓掌,一边上台。
随着秦弦落座,陈秋站在舞台上后,众人的掌声变得更为热烈。
陈秋握着指挥棒,撑着身后的指挥台,对着众人鞠躬感谢。
掌声暂歇。
陈秋也将他的视线转回舞台之上。
他平静地注视着乐团的众人,将手中的指挥棒抬起。
一切的声音消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陈秋身上,等待着他的演出。
在众人的视线下,陈秋闭上眼睛。
心中关于马勒第五交响曲,也就是马勒升c小调交响曲的信息,在他的心中走过。
马勒第五交响曲。
1904年10月18日在科隆的乔尔采尼希演奏会上由马勒指挥首演。
同马勒此前所作的四部交响曲相比,第五交响曲重新确立了纯器乐创作的道路,作品中没有运用任何声乐因素。同时各个乐章间的联系更多地依靠音乐自身逻辑的发展,而不是音乐之外的标题因素。
正如同马勒所有的交响曲一样,内在的标题性内容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更加趋向于抽象化,因此你不能从内部标题去理解跟思考作品本身。
马勒本人曾说:“我的音乐永远都是大自然的声音。”因此,马勒是从浪漫主义的、诗意的角度来理解“自然”的,萦绕于他脑际的是生命与死亡、大地与宇宙这些宏大而深沉的概念。
这也正是陈秋将第一乐章的葬礼,转化成众人心中压力的主要原因。
他需要这股压力。
马勒也同样如此。
1901年,马勒罹患了一场大病,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这在乐曲的第一部分,也就是作品的第一、第二二乐章体现得尤为突出。
第一乐章葬礼进行曲的音符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而是从地狱中走来,小号奏出庄严的,哀嚎般的阵列。
弦乐与低音铜管紧随其后,奏出悲哀冰冷的主题,如恶魔的低语,推动着音符去诉说,去描绘这个赤裸裸的,对马勒而言腐朽的世界。
在弦乐奏出挽歌的同时,铜管奏出尖利的,歇斯底里的怒号,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完美展现了人类在面对死亡时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反抗与接受。
与柴可夫斯基那绝对黑暗的世界不同,与贝多芬那悲壮,不屈的世界亦是不同。马勒更像是在绝望路途中,对自己内心的回忆,充满哀怨与孤寂,更是对自己心路历程的一段印证。
此时此刻,众人的心路已经被黑暗笼罩。
这正是这一首作品最为合适的演出时机。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乐团的众人,但是……
陈秋的视线一凝,与远处的肖浩对视,手中指挥棒猛地一抬,一拉。
远处。
小号那悲怆的声音,缓缓响起。
如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