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丹书白马 (第2/2页)
叶晨顺着虞卿兰背影远看,苒儿喊了句“小姐!”,“哇”一下哭出声来,想是看见虞卿兰面上泪水,心中替虞卿兰委屈之故。
叶晨双手抓头一阵乱挠,也不顾才梳的发髻,头发抓得支丫八叉。历来最受不得这眼泪,加之虞卿兰调查自己,给出了一个正当而伟大的理由。
“等等,你等等。”叶晨追了上去,“天下了解火炮知识的人很多,为什么找我?”
虞卿兰赶紧驻足:“在小女眼中,此物足以护国。但在列国眼中,此物为攻伐利器,均是严加防范,我国自然无从得之。先生现为白身,是以相邀。”
有问就答,算是有几分赔礼的态度。叶晨随道:“好啦好啦,别一口一个先生,叫我叶晨。”
虞卿兰抬头看见叶晨乱发,虽眼中还有泪水打转,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忙正色道:“卿兰费了好大周章,得知先生不但能制作火炮,且火炮知识见解独到,实乃奇宿,故厚颜相扰,请先生万万勿怪。”
见虞卿兰不再绕弯,叶晨亦爽快道:“我有条件。”
“先生请说。”虞卿兰只待叶晨发话,可以继续谈下去,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你就不怕我有过分要求?”
“为了彖国百姓,若能得偿所愿,卿兰死亦无憾。”
叶晨说了句“很好”,故意逼近虞卿兰,一时,两人相距只有寸许。叶晨随口说道:“两个条件,这第一嘛,不许哭,至少在我面前不许哭。”
虞卿兰双目大张,不敢相信,这也算条件?猛的点了点头,退了半步,赶紧伸手把面上泪痕抹了个干净。
“第二,火炮我只参与设计、及提供建议,不参与制作,我可没那本事。”虞卿兰硬是没想明白,这第二条如何可行,不过现已有了希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速回了一句“愿凭先生吩咐。”
叶晨恨得牙痒痒,怎么就听不懂别人说话呢,又到“我要改条件,还有第三。”
虞卿兰顿时如坠冰窖,如此大事相求,历来所遇要么当妻做妾,要么共度良宵,还有第三,自然是八九不离十,要自己就范,行那苟且之事,虽然自己刚才说过‘死亦无憾’,但牵涉名节,又有几分后悔,红颜微威正色道:“大事若成,先生但有所求,卿兰竭力成全。”
叶晨追近半步,二人依然相距复只有寸许,“第三”,叶晨面色一冷,“叫我叶晨!”
虞卿兰愣愣站着,抬头呆呆看着叶晨,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电,虞卿兰顾不及方寸震颤,轻声道:“叶先…”随即连忙改口:“叶晨…你说完了?”
叶晨转身让了两步,长长舒了口气道:“说完了,终于说完了,这边说话好费力。”虞卿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夜探知,此人行事怪异,几番接触下来,竟怪得如此令人不解。听说一代大侠叶崇,也是行事怪异,莫非要做侠客,都得行事怪异,且越怪越大侠?如此说来,这叶晨武功高低先不谈,身上侠气侧漏,俨然已是个当大侠的好苗。
所谓礼尚往来,虞卿兰道:“叶…晨你也不必见外,就叫我兰儿吧。”
叶晨口中嘘了个漂亮,接着说到:“兰儿,随我在营中四处走走,活跃下气氛,你家苒儿在那边都哭成泪人了。”虞卿兰看了苒儿一眼,远远笑了一个,赶紧跟上叶晨并肩而行,叶晨问道:“几门火炮就能护国?或者说固守疆土?”
虞卿兰顿了一下:“不知道,各国都在网罗精通火炮之人,比如我国北边的季国,火炮之术就比我国厉害得多。”
叶晨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彖国?”
“交了恒国差使,兰儿就回彖国,不过我乐团历来往返都选不同路径,此番回国应是先向南,经聂国,再往东穿过冉国,方归彖国,路过各国都城可能会稍作停留。你今天非走不可吗?”虞卿兰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昨晚我生气离开,说的也都是实话,非走不可。”
虞卿兰取下腰间玉佩,递给叶晨,“这个你拿着,盼能弘京相见,若不能同往彖国,你持此物到彖国霞城山水阁,自有人引你觐见我国国君,我与乐团单程返彖,加紧赶路,除夕前也该到了。”
叶晨无语,就这年历自己算不来,除夕…难道不是春节吗…但现在才是秋天啊,这天遥地远的,乐师们是要闹哪样……
叶晨伸手接下玉佩,约摸两寸大小,形状是一个琵琶,声箱的位置雕有“山水”两个篆字,玲珑古朴。收了人信物,自己也无回礼,叶晨一本正经道:“你若能守口如瓶,我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虞卿兰也怕叶晨变卦,主动授人以柄,看来这人还是蛮有诚意的,向叶晨走近了些,“先…叶晨你说吧,兰儿保证一定不向任何人透露!”
叶晨终于又成功的神秘了一把,“我终日跟在孔将军身旁,其实他是我四哥,弘京我还有三位兄长,都是厉害的将军,这个你查户口一定查不到!”
若不是有求于叶晨,虞卿兰真想扇上一巴掌,这也算秘密?还‘天大的秘密’。两人边聊边走,将营地缓缓绕了小半,待叶晨发觉,吴光彦乘马已驰近,似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叶晨赶紧拦在虞卿兰身前。
吴光彦有气,气的是彖国公然挖人,饯行又比自己抢先了一步。现在叶晨这一拦,亲疏立现,吴光彦本也无意要撞去,拉偏了马头,绕着二人小跑了一圈,见叶晨头发凌乱,衣裳还算齐整,随道:“卿兰小姐也在啊。”不待虞卿兰说话,又转脸道:“叶晨,时候不早了,老夫送你们一程。”
叶晨心道:‘你也知道时候不早,早干什么去了。’嘴上却说:“吴老稍待,我送送卿兰小姐。”吴光彦白眉倒竖,险些又要发作,舍不得断送人才,强压心火催促道:“那就快些,孔将军与众位将士都等着呢,你却在此儿女情长。”
叶晨笑应:“吴老莫不近人情,好多日都耽误了,也无所谓兰儿耽搁这片刻。”
“你…”吴光彦听这称呼,也不好再催,自己一个老头,向人请教些火炮知识,之后又毁人姻缘,乃是不义,“呵呵呵”会心一笑,“有你小子,莫栽老夫些棒打鸳鸯的骂名,老夫与孔将军在那边相候,虞小姐请了。”
吴光彦勒马而去,其实虞卿兰如何会缺归宿,前往山水阁登门拜送聘礼的,都是列国王公贵戚。只是这女儿家常年挂怀彖国百姓,倒把自己终身大事搁下了。被吴光彦一句棒打鸳鸯,触到心事,顿时面上飞红,叶晨随兴泡妞,也没注意佳人面上变化,只找了路径引着虞卿兰往马车缓行,边走说着:“兰儿,你查了我户口,应该知道我没有女朋友吧。”
“女朋友?”
叶晨口哨又嘘了一个,“哎呀,就是相亲的对象,你理解成潜在的未婚妻也行。”
虞卿兰见叶晨说得痞气,也和道:“还没查完,天知道有没有。”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还真有几分小情侣打情骂俏之像。到了营外,送走虞卿兰,这边吴光彦、孔信已牵马来迎,孔信也调侃道:“叶大先生,可以走了吧。”
叶晨莞尔一笑:“走吧走吧,我与兰儿谈情说爱,信哥也听够了吧。”说完飞身上马。孔信险从马上跌下,偷听当然不够意思,不想竟被叶晨察觉,还被当面戳破,胡乱赔了个笑脸,“我可是为你好。”说完招呼众人:“大伙走啦!”
吴光彦喊了声“出发!”一行十几骑,纵马往西而去。
吴光彦当先领队,一队人西驰了十几里,到了一处湖边方住,另一侧山下有些乱石。众人往湖边饮马,吴光彦拉着二人找个树荫坐下,说了朝中情况。至此叶晨方知,王为远乃是当朝国君的皇叔,自新君登位,素有篡逆之心,吴太后恐辱了宗庙,曾是尽力斡旋,亦对王为远政见多方避让迁就。启知王为远一心做大,几年经营下来,已是羽翼渐丰,此消彼长,恒国皇权已现衰落之势。眼看社稷将乱,吴太后于是联络朝中股肱之臣并忠义之士,要铲除内患。吴光彦、李永孝一干旧臣自是拉拢的对象。吴光彦将朝中往来的干系说与孔信,兄弟几人就算不想搅合,恐怕也是难脱纠葛。
叶晨听罢,随口说道:“火坑之中,何来清凉之地。几位哥哥避政,恐怕也只是一厢情愿,此次回国,若不全力争斗,只怕迟早要吃王为远的苦头。”
孔信低头不语,吴光彦道:“叶晨所言甚是,我等不为自己,也需为恒国百姓出力,朝野清明,天下方能太平。务请四将军回京说与骠骑将军,莫再迟疑,待王为远发作,只怕恒国大祸已至!”
孔信所思亦与叶晨相近,言道:“吴老放心,狼元一战,迫不得已,大哥本要杀了王为远,怎奈冲入军帐,那厮已逃得不知去向,当时激战,此事只能作罢。此次回京,我等定助朝廷将此事做个了断,以净朝堂。”
狼元战事,叶晨早听兄弟几人说得清楚,原来里面还牵扯了这许多恒国朝廷利害。吴光彦得孔信表了态,又对叶晨道:“小友既跟随‘孝悌忠信’四位在军伍之中建功立业,老夫本不该多话,只是你所身怀之技,为杀伐利器,若要施展,还需三思而行,切不可为了功名女色,任其泛滥令苍生受苦。”
叶晨又被吴光彦说教,心中诚服,面上却有些不耐烦,还好今日将要分别,理了话语应道:“双刃之剑,利可行侠仗义,害可涂炭生灵,叶晨明白此理,既然光彦叮嘱…”孔信与吴光彦均是侧目相望,怎地如此无礼,直呼长者名字。
叶晨做个鬼脸,“不要赖皮,昨晚吃饭,你不是说咱俩是忘年之交,这爷爷年纪的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吴、孔两人大笑,“孺子可教!”
“做人不会吃亏啊”。
叶晨也陪着笑脸,“既然光彦叮嘱,叶晨谨记在心,绝不将火炮知识付与奸恶之辈!这下放心啦?”三人又相互勉励一番,孔信集了众人。吴光彦命随行军士取出酒盏,众皆满饮,坛盏摔了一地,众人各自上马拱手作别。
如今分离,叶晨倒有些舍不得吴光彦,驰出几步,回头大喝一声:“光彦!闪啦!”随即纵马绝尘而去,只留吴光彦与几骑随行军士立在道上,白须飘飘,口中喃喃:“今惜离别恨酒少,他日相逢再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