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迷雾纷繁 凡尘真幻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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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将林淳风拉到院外之后,便疾言厉色地对他说道:“我再重申一次,今后都不许你再靠近雪梅轩,靠近倾雪,远远地看到她,你就得给我绕道走,记住了么?”“凭什么呀”,他刮了千帆一眼不服气地怼道,“好给你俩腾地方是吧?这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比强盗还不讲理!”“这是浮云山庄,不是公堂之上,谁跟你讲什么道理。”“哼,那你就不怕我跑到你大哥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么?”“真是贼喊捉贼,厚颜无耻”,千帆不甘示弱地回击道,“难不成他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是为了让你饱暖思淫欲么?”“你,你这个觊觎大嫂,有歪伦常的家伙,有何资格在此对我说三道四?!”林淳风强词夺理地说道。“就凭我是主你是客,我有权你无势;更凭我力气比你大,拳头也比你硬,这些难道还不足够么!”千帆怒目相视,寸步不让地说道。林淳风见他如此强硬,只得撇了撇嘴息事宁人地说道:“行,我不跟你辩,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说罢,他便转身悻悻而归。千帆站在原地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又折返回去,边敲门边轻声唤道:“倾雪,你开开门,我有话要同你说。”“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都已无济于事了。”倾雪隔着房门漠然地说道。“我……”有千言万语堵在他的胸间却都无法诉之于口,沉吟片刻后才只得殷切叮嘱道,“千万留心林淳风此人,虽然我已训诫过他,但像他那种好色之徒,只怕还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因此你一定要顾全自己,如若实在难以应对,可及时告知于……”“我要歇息了,你请回吧。”倾雪打断他,冷冷地说道。闻听此言,千帆不禁难掩失落之情,一脸无奈地说道:“那,你多保重,我就不叨扰你了。”说罢,他便垂头丧气地默默离去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东篱楼内,千帆站在院子里向着雪梅轩的方位,一边寂寂吟诗一边对月长叹。这段时日以来,他虽十分挂念倾雪,却不敢再前去叨扰,只派海阔不时地打探雪梅轩的近况。连每月三次的期会,都强忍着不去相赴,宁愿做一个失信之人,亦不想叫她为难,只盼她能从容宁静,自在随心就好。“你放心,我会永远守护着你,即便我的人未能陪在你身边,但心却时时刻刻与你在一处,而你终究会理解我的,盼望那一日能尽快到来。”他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而此时此刻的雪梅轩内,独坐兰房默默弹琴的倾雪,对着东篱楼的方向,一边清浅吟诗一边抚琴长叹,已有一个月未见过千帆了,她心中既充满想念,又无限哀怨:寒江楼中不见他身影,兰絮阁内未闻他气息,他便真的如此狠心,对自己无牵无挂,不见不念么?但之前那晚,在雪梅轩的顾盼守望,眷恋不舍以及殷切叮嘱又是为何,难道仅仅是心血来潮的偶然回顾么?
这一日,烟雨楼中热雨非凡,大房二房各众以及孤隐都齐聚一堂,只为参加景轩的“抓周”之礼。因想着老太爷爱孙心切,平日里也常叫水寒霜将景轩抱来以聚天伦之乐,于是千帆便决定将家宴摆在烟雨楼。倾雪还是头一次见小孩“抓周”,不禁心下好奇,未知这景轩会抓中什么。只见大案上面摆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胭脂、吃食以及玩具等。乳母在老太爷的示意下将景轩抱了来,令其端坐,不予任何诱导,任其自己挑选,视其先抓何物后抓何物。景轩还不大会说话,只是咿呀学语,奶声奶气的样子甭提有多讨喜了,把一旁站着的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此时,千帆和倾雪恰好触及彼此目光,两人不禁都心有触动,笑中似有泪,泪中又有笑,久久凝视着对方,舍不得移开视线。其他人未曾留意,唯有水寒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心生嫉妒的同时又怨恨不已。在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三人不由自主都收回了思绪,原来那景轩先是一只小手将笔抓了起来,接着没过多久另一只手又抓起了纸,于是乎众人击掌的击掌,叫好的叫好,屋内气氛一阵高潮迭起。老太爷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叫好地笑说道:“我的乖孙日后一定勤奋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弟,光耀门楣,看样子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强过你们几个了。”傲山和千帆迎着他的目光附和道:“那是自然。”众人更是忙着阿谀奉承,连声恭维,独剩倾雪笑而不语,孤隐则是置身事外般一脸平静,他本就生性淡泊,无心功名,何况世间欲望安有满足之时,因此便不屑于去凑这锦上添花的虚热闹。
到了午膳时分,众人来至餐桌旁纷纷落座,老太爷本就腿脚不便,行动都靠轮椅,也不想令一众子媳感觉拘束,便回自己房中用膳去了,景轩尚幼,大人的吃食多数碰不得,水寒霜一早吩咐乳母,将其抱回碧水阁去了。千帆作为此次家宴的东道主,自然坐在席正中,然后左手边依次是水寒霜、徐盼儿、林微月和傲山,右手边则分别是林淳风、孤隐和倾雪。宴席之上,凉菜上完紧接着上热菜,不一会儿便摆满了山珍海味,炊金馔玉,令人望之食指大动。坐下不多时,水寒霜便阴阳怪气地对倾雪说道:“怪哉,今日怎的不见你好姐妹呀,难道是因为习惯了被禁足被冷落,反倒不爱出门,羞于见人了么?”倾雪冷笑一声随即回敬道:“她因前日不慎扭了足,故而行动有些不方便,又何谈羞于见人!毕竟,她从未做过那些个笑里藏刀,暗箭伤人之事。”话音刚落,林微月便摸着自己的小腹,大惊小怪地说道:“好好的,你说这些刀刀剑剑的恶话作甚,我肚子里的孩子可听不得这些的。”倾雪用眼角觑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听闻你尚待字闺中之际,便已行事大胆,任意妄为,何以你腹中骨肉却未能尽得你真传呢?”“你……”就在林微月气得张口结舌之际,她的胞弟却反倒替倾雪喝上了彩:“哎呀,想不到你不但生得清丽脱俗,还这般能言善辩,在下真是饮佩、饮佩。”说罢便向倾雪举起酒杯微笑示意,可倾雪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懒得多加理会。他不禁很是失望,直着脖子将酒一饮而尽,此举不禁惹得傲山对他侧目,一丝不悦悄悄爬在脸上。
林微月心里着实暗怨她胞弟有失体统,为了打消傲山的顾虑便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要说这景轩还真是乖巧机灵,人见人爱,足见弟妹平日有多悉心教养。要是将来我儿子也能有这般聪慧,这般俊朗便好了。”“你人这么好,老天一定会让你达成心愿的。”水寒霜落落大方地笑说道。“借你吉言!一想到不久之后他即将呱呱坠地,我就既高兴又紧张呢。”“说到这一点,你是应该紧张的”,水寒霜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你过门时日尚短,应该还不知道,咱们浮云山庄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吧?”“什么规矩?”她的好奇正中水寒霜的下怀,便立即危言耸听地说道:“就是如若正妻无所出的话……那么小妾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将交由正妻来亲自抚养!”此言一出,不止林微月差点惊掉了下巴,就连倾雪也吓得险些将手中的筷子掉落。“傲山,不是真有这样荒唐的规矩吧,为何你之前从未向我提及?”林微月连连摇晃着傲山的胳膊,急切地询问道。“无稽之谈!我们大房向来行事公正,光明磊落,绝不会把个原先好端端的人给逼疯甚至逼死!”傲山挑衅地看向千帆,言词犀利地说道。“啊~是谁疯了?又有哪个死了?”林淳风一边嚼着菜一边没心没肺地随口问道,气得他姐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两眼。此时,千帆怔怔地似乎若有所思,水寒霜不好向傲山发难,但怎么都不甘心反倒被大房嘲弄,便决心扳回一局:“哎呀,刚才是我忘说了,这得有个前提——正妻必须家世显赫,能襄助夫家的那种。否则,就只好是同人不同命喽!”为了表示进一步的奚落,盼儿也跟着边看向倾雪边肆意地嘲笑着,谁知却被千帆出言教训道:“注意一下你是何等身份,切莫有失分寸。”见自己的夫君如此袒护别的女子,盼儿顿觉又羞又气,眼眶红红地低下头去。
此时,林微月也一脸幸灾乐祸地盯着倾雪,而傲山却对此无动于衷。倾雪顿觉孤立无援,心想要是浮羽在就好了,她一定会与自己同仇敌忾。正当倾雪紧咬朱唇,倍感难堪之际,忽见坐在她身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孤隐,正用筷子轻轻地敲击着碗碟里的螃蟹,倾雪见状立即茅塞顿开,浅浅一笑缓缓说道:“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说着还不屑地瞟了水寒霜一眼,闻听此言,水寒霜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一时之间竟也无言以对。“这是在胡诌什么呢”,林微月却不管不顾地高声笑道,“我看有的人准是读书读傻了,只知诗词歌赋,不懂人情世故!”倾雪毫不退让地说道:“读书的妙趣你岂会知晓!也幸好你不知晓,否则,经你之手的诗书都将惨遭荼毒,慨叹命苦!”此言一出,千帆和孤隐都意味深长地笑而不语。林微月气得咬牙切齿,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傲山,可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喝酒吃菜。千帆留意到林淳风正色眯眯地盯着倾雪,便生气地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提醒他道:“你往哪看呢,看够了没有?!”“我又没瞧你的女人,你如此紧张作甚。皇帝不急太监急,咸吃萝卜瞎操心!”“这是浮云山庄,不是你们乡下村庄,岂容你出言无状,这般放肆!”“怎么,摸不得碰不得还看不得了么?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总之我劝你好自为之,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千帆一脸肃穆地说道。或许是酒壮怂人胆,林淳风充耳不闻般地继续自斟自饮,目光仍不时地飘向倾雪那里。
于是,这场家宴就在此等微妙复杂的氛围中结束了。林微月自然是拉着傲山去她的醉月阁,千帆倒是想与倾雪互诉衷肠,无奈他的一妻一妾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像左右护法一般包围着他,令他分身无暇。倾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与孤隐结伴往外走去。“孤隐,刚才多亏你点醒了我。”倾雪感激地对他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孤隐爽朗地笑说道,“何况身为你的知己良朋,又怎忍心看你孤立无援呢。”“是啊,你都尚且不忍心,可偏偏有人却从始至终视若无睹。”倾雪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有些不拘小节。对了,浮羽的足伤可有好些了么?都怪那日我一时兴起说想看她跳舞,才害得她不慎扭了足,我真是……”“打住”,倾雪打断了他俏皮地笑说道,“千万别又说什么罪该万死之类的话!我劝你莫再自责了,其实能为你翩翩起舞,她不知有多甘之如饴。”“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孤隐听了若有所思地轻轻吟道。“正好等下我去看望浮羽,一定替你把话带到。”“还有你让她定要多多休养,切莫随意走动,以免伤上加伤。”孤隐关切地说道。
倾雪点了点头对他浅浅一笑,便转身向竹里馆方向走去,谁知,途中忽然便遇到了一只拦路虎,倾雪抬头一看,原来是林淳风笑嘻嘻地挡在她面前。倾雪无意与他纠缠,莲步轻移想从旁边绕过去,怎料他却放肆地将双臂张开,非要挡住倾雪的去路。倾雪只得停下来冷冷地说道:“请问阁下有何贵干?”“美人”,林淳风凑到她面前笑说道,“刚才在宴席之上,怎么这般不给小爷我面子呀?”倾雪先是急忙后退了两步,接着又直视着他说道:“面子不该是别人给的,而该是自己挣的。”“的确言之有理,要不我俩找个清静的好去处,共同把酒言欢,如何?”说着,他便上前去拉倾雪的手,倾雪不由地沉着脸回绝道:“休要拉拉扯扯,不似君子所为!我还有事,恕难奉陪。”“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反正你夫君对你亦不过尔尔,你倒不如多给自己找点乐子呢。”林淳风调笑着说道。“哼,果然与你亲姐如出一辙,为人处事同样粗鄙不堪。”倾雪反唇相讥道。“未曾想,你生起气来的模样,都是如此风情万种。”他的厚颜无耻着实令倾雪始料未及,眼看他又要对自己动手动脚起来,倾雪只得思考对策,她像突然发现天降救兵一般,欣喜地看向林淳风的身后,高声喊道:“傲山,你来得正好!”然后便趁他回头张望的功夫,转身夺路而逃,回过神之后的林淳风,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灵动敏捷的背影,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这日午后的醉月阁中,林微月正在午枕小睡片刻。隔壁套间里头,她的胞弟也没闲着,一个劲儿地挑逗他姐姐的贴身丫环荼靡,那荼靡本就生性轻浮,见林淳风生得还算清俊,言语又懂讨人欢心,半推半就之间便突破了男女大防。等到他完了事尽了兴之后,便一边穿戴一边吹着口哨,眼角眉梢写满春风得意。“舅少爷,你可要对人家负责任啊。”荼靡娇滴滴地对他说道,他听了倍感扫兴,随口敷衍道:“负责,负责。”“那你几时去向我父母提亲?”“你莫不是想嫁人想疯了?”他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反问道。“你……”荼靡用手指着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林姨娘,说你轻薄我么?”闻听此言,林淳风只得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信口开河胡诌道:“我又没说不提亲,回头我就去向姐姐请示,可好?”她听了这才转怒为喜,出去忙自己的活计去了。此时,林淳风觉得有些饿了,便出来打算找些点心垫垫肚子,怎料一眼便看到,半靠在一张贵妃椅上的姐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呢。“哎哟,吓死我了”,他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姐,你多早晚醒的,咋不多睡会呢。”“有个这么不省心的弟弟,我还能睡得好么?”“姐,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让你省心了呀?”“我问你,则才你跟荼靡鬼鬼崇祟地在里头作甚,你可真是色胆包天哪你!”林微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有啥呀,双方你情我愿的,我又未曾强逼于她。”他却十分不以为然。
“你可给我收敛些吧,丫头们身份再低贱,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染指!”“切,染指一个丫头根本不算啥,能得到他慕傲山的女人,才叫有能耐呢!”“你胡说什么呀,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林微月慌乱地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不安地说道。林淳风一屁股坐到她身旁,恬不知耻地央告道:“老实说,我就是看上倾雪了,不管怎样都要将她弄到手,你就帮帮我吧,我的亲姐。”“你真是色迷心窍,昏了头了”,她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弟弟的脑门,严词拒绝道,“虽说她不是最得宠,又无甚家世,可她毕竟是傲山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呀,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从小到大凡是我想得到的,你和爸妈都会想方设法满足我,凭什么这次就不行?”林微月见他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不禁既生气又无奈:“我真是……快要被你气死了。”林淳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了然地笑说道:“再说了,你不是一向都盼着她彻底失宠么,如若此事能办成,她一准会被姐夫立马休掉,如此一来,你不就可以随时扶正了嘛。”闻听此言,林微月倒是有些正中下怀:“这么说来,你已经有全盘计划啦?”“那是自然。”于是各怀鬼胎的两人一阵窃窃私语,脸上都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这日是紫梦的忌日,用过午膳之后,倾雪先来到兰絮阁看望心蓝,却发现心蓝正在暖阁之中虔诚地礼佛。只见她拈起所供养之香,总共三枝线香,点燃香垂直双手拿在胸前,接着便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夙愿,倾雪见她这般心诚不欲上前打扰,于是便去寻恋蝶说话。寻了一圈在小厨房发现了她的踪迹,倾雪便站在门口问道:“恋蝶,你在忙着炖什么呢?”恋蝶回头一瞧见是倾雪,不禁欢欣地笑说道:“表小姐,你来啦,我正在给大小姐炖燕窝呢,这是方才二爷特地差海阔送来的,其实之前他送来的补品还剩下好些,大小姐一人哪里吃得了许多。”“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一番好意。”倾雪低着头淡淡地说道。“表小姐,你有心事?”“今日是紫梦的死忌,每每想到她走得那样惨烈,心中不免悲戚”,倾雪含泪轻声说道,“心蓝表姐一定也是记得的吧,我刚才见她在那样虔诚地跪拜祝祷。”“小姐这阵子已经不再易燥易怒,自惊自怪的了,看上去情绪平稳多了,许是快要大好了呢。”恋蝶不无欣慰地说道。“如此便好,心存善念,从不嫉妒,从不算计他人之人,佛总会渡她!”听了倾雪的至理名言,她不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与海阔两人近来怎样,他对你应该挺好的吧?”倾雪关切地问道。“就那样呗,反正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甜言蜜语,怕是难如登天。”“平平淡淡,实实在在又有何不好?”“话虽如此,可试问有哪个女子不期待着,拥有一段轰轰烈烈,如烟花般绚烂的情缘?”恋蝶有些不甘心地说道。“烟花华丽易冷,不过虚有其表;烛光默默照亮,方能抚慰人心”,倾雪苦笑着说道,“说一千道一万的花言巧语,抵不过真心实意为你做的事。恋蝶,你要记住珍惜眼前人,惜福者有福!”倾雪说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便缓缓转身离去,恋蝶对着她素淡的背影不舍地喊道:“表小姐,你这就要走了么?”倾雪侧着头轻声答道:“嗯,我去紫霞阁那转转。”恋蝶“哦”了一声便继续看着她的燕窝甜汤。
片刻功夫,倾雪就来到了紫霞阁中,虽然阁内已无人在居住,但千帆还是命人不时来打扫,所以看去倒也十分干净整洁。“或许,他至少不是一个凉薄之人。”倾雪边这样想着,边在各屋里慢慢转悠,借着一些旧景旧物,缅怀一下已故亲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后院,还记得那里栽满了紫梦生前最爱的紫藤花,如今正值初夏,应该是枝繁叶茂,一片郁郁葱葱了吧。“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廓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倾雪似乎听到有人在吟诗,定睛一看,原来是千帆正站在一棵紫藤树旁,抚着枝叶在低吟,脸上满是悲戚之色。“往事皆长逝,多年尽似同。花零流碧水,雨淡沐清风。抛却纷繁累,迎来翠绿葱。凡尘真与幻,何必放心中。”倾雪禁不住颇有感触地自顾自吟道。“真的是你吗,倾雪。”千帆回过头轻声唤道,眼神之中满是惊喜。“还以为你只顾宠爱新欢,早就将已故旧人忘却了。”“莫非你觉得你所倾慕之人,乃是一个贪新忘旧,见异思迁的薄情郎么?”千帆看着她不甘地问道。“薄情或是多情,绝情还是痴情,我对如今的你已不甚明了”,倾雪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别处,幽幽地轻叹道,“正如我不甚明了,宇宙天地之浩大,万物生灵之渺小,人世间有太多事是我所不知亦不解的。”此言一出,千帆顿觉悲伤莫名,明明是满眼翠绿的初夏,却感觉心已如坠冰窖,没有一丝温度。此时,他留意到倾雪不仅脸上未施粉黛,就连头上也都未有零星装点,便不由自主含泪问道:“你真对我心灰意冷至此,连我送你的绿梅簪都不再戴了么?”
倾雪朱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盼儿那乍乍呼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二爷,原来你在此处,叫我寻得好苦。”千帆微皱着眉问道:“你寻我作甚?”“我寻你自然是有事”,盼儿打量了一下四周,惊恐地说道,“这地方着实有些瘆得慌,咱们快回去吧,二爷。”闻听此言,倾雪赶紧上前一步,盯着她问道:“这儿究竟哪里瘆得慌,是否因为紫梦当日为人所陷害,死得太冤屈,你才会这么说,徐盼儿,你一定知道内情对么?”盼儿被她突如其来的质疑弄得猝不及防,愣了半日才慌忙掩饰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觉得此处阴森恐怖,根本就是个腌臜地方。”“你说话能不能别这般粗俗。”千帆一脸厌恶地说道。“二爷,你这是在嫌弃我么”,盼儿挽住他的胳膊万般委屈地说道,“可明明昨儿夜里,你还夸我会服侍人呢。”“你疯了么,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做甚!”千帆甩开她的手,面红耳赤地说道。怎料盼儿非但不知羞耻,反倒看着倾雪挑衅地说道:“这有何妨,大嫂她怎么说也是过来人了,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难道还怕羞怕臊不成!”听到此处,倾雪不禁又急又气地说道:“简直不堪入耳,真是俗不可耐!”说罢红着眼圈转身离去。“偏你清高”,盼儿朝着她的背影,不服气地叫嚣道,“你若真这么清高的话,怎不削发为尼,从此遁入空门?”“你说够了没?”千帆高声喝道,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盼儿见状立刻噤若寒蝉。两人都未留意到心蓝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紫霞阁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她,仿佛深受触动,不断低声地喃喃自语道:“削发为尼,遁入空门……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姐姐,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在紫霞阁,说不定二爷和那个姓梅的,又会旧情复炽,死灰复燃了呢。”黄昏的碧水阁中,盼儿对水寒霜极尽讨好地说道。“是么,那你去到那里之后,究竟都说了些啥羞辱那个姓梅的呀?”水寒霜故作随意地问道。盼儿羞赧地笑了一下,便凑近她耳语起来。“亏你怎么想得出这样的说词”,水寒霜翘着兰花指轻点她的额头,不以为然地笑说道,“你这鬼灵精,随口就能胡诌,连我都不禁要甘拜下风了。”“其实并非我随口胡诌,二爷确实那般夸过我,否则他不得当面揭穿我呀!”盼儿大大咧咧地说道,全然未留意到水寒霜的表情正由喜转怒。但她掩饰得极好,随即就假惺惺地说道:“那可真要祝你俩,能够一直这般卿卿我我,恩爱有加。”“姐姐,你说笑了,以我的出身岂敢奢望这些呢”,盼儿不无谦卑地说道,“只盼能早日怀上身孕,为二爷再添个一男半女便知足了。”“是啊,那敢情好,到时景轩亦有玩伴,不似如今这般孤单了呢。”水寒霜敷衍地说道。等将盼儿送出门口之后,她不禁对其背影啐道:“呸!当初要不是为了利用你逼迫千帆就范,使他与姓梅的之间产生嫌隙,你又何来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怎料到你一朝得志便语无伦次,夜夜霸占我夫君不说,还想替他生儿育女,简直不自量力!除了扮狐媚子你还会什么呢,真是个寡廉鲜耻的贱人!”她那张美丽的脸,因羞愤躁怒而扭曲变形……
夏日黄昏,倾雪照例在竹里馆陪浮羽共进晚膳,之后又饶有兴致地对弈完一局,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告辞而去。回到了雪梅轩,她直接来到后院对月赏荷。这是傲山为了讨她欢心特意准备的,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娇艳地浮在水缸里,柔弱地飘在她心头,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在荷风榭与千帆共同泛舟采莲,把酒吟诗,他款款地唤自己作荷花仙子……往事历历在目,如今皆付笑谈,叫人情何以堪。一时间她只觉意兴阑珊,便吩咐水仙预备热汤沐浴。趁着水仙去续热汤的功夫,她将各色花瓣缓缓撒于桶内,看着它们在水面摇曳生姿,才又觉得心绪逐渐好转。等到水温适宜,一切停当之后,她便让水仙去门外侯着,水仙清楚她的脾性,不惯让人在旁伺候,便只得退了出去,当好她的守门神。此刻,急不可耐的林淳风已溜进了雪梅轩,他见水仙正候在寝室外头,便笑着对她道:“水仙,我姐刚好找你有点事,让你这就过去醉月阁一趟呢。”水仙一脸不解地说道:“林姨娘那儿,不是一向由荼靡贴身服侍的嘛,何况,我此刻也走不开呀。”林淳风沉着脸说道:“我劝你认清形势,我姐不久之后就会母凭子贵了,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她还来不及呢,你敢违拗她的话,就不怕她找你秋后算帐么,她眼里可是向来揉不得沙子的!”此言一出,水仙不禁有所触动,她想了一下便敲门向里问道:“夫人,您还要再添热水么,不添的话我可去忙了。”“你去吧。”倾雪轻声答道。接着水仙便欲同他一块赶往醉月阁,走了几步竟发现他仍站在原地不动就诧异地问道:“舅少爷,你不同我一块去么?”“我突然有些内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他胡乱编了个谎。接着等她刚一走远,便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竹管,先在纱窗上戳了一个洞,又将竹管对准洞口,轻巧地用嘴吹了进去,原来他是想用迷烟迷晕倾雪,好方便他下手。
话说,房内的倾雪正在惬意地享受悠闲的沐浴时光,忽然之间闻到有股烟味,跟着便不由自主地头晕目炫起来。她慌得忙连声呼唤水仙,可门外却根本无人回应,只得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找来浴巾将自己裹上,之后便打算去躺下歇息,却因难以支撑而直接晕了过去。屋外的林淳风则掐指一算,确认时机已经成熟,忙不迭地闪进屋来,放眼一看房内却空无一人。“人呢?”他心中暗自纳闷。此时,他看到泡澡用的木桶中,仍有热气在缓慢地往上升腾,便走了过去细细瞧看,还伸手在满是花瓣的水里空捞了两下。正当他感到困惑,四处打量之际,忽然瞥见了那道屏风便赶紧转过去一瞧,果不其然倾雪已晕倒在地。“美人哪美人,原来你躲在这来了。”说着,他一把抱起倾雪直接往床榻走去,将她放下之后,又把脸凑近她的胸前深深地闻了一下,接着一脸猥琐地笑说道:“好香啊,今日你总算是插翅难逃了吧。”他边说边急不可耐地脱衣除衫起来,怎料才刚将外衣脱掉,却突然听到房门发出“吱呀”一声的响动。他暗叫大事不妙,随即急中生智地呼喊道:“怎么啦这是,如何好端端地就昏迷不醒了呢?”来人正是傲山,他满腹狐疑地看着林淳风质问道:“你怎会在此出现?”
“哦,是这样的,我恰好散步到雪梅轩附近,因天气炎热想进来讨杯水喝”,他强装着镇定不疾不徐地说道,“怎料却听见屋内有人摔倒的声音,便忙进来查看,原来是,倾雪不知因何故突然昏倒在地。”“仿佛是迷烟的气味”,傲山警觉地用鼻子嗅了嗅,疑惑地说道,“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他究竟想要作甚?”“该不会是”,他不免有些心虚地说道,“浮云山庄里头进贼了吧?”傲山冷笑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嗤之以鼻地说道:“那贼还真是能掐会算,不早不晚,偏偏在倾雪沐浴之时,悄悄地吹迷烟入内,分明就是一个荒淫无耻的采花贼!”“这也不无可能”,林淳风忙以退为进地说道,“谁叫倾雪生得这般娇媚,令人一见难忘,不免想入非非!”““哦~你倒是十分感同身受啊。”傲山的话让他无地自容,顿觉屁股上如坐针毡般难受,就赶紧起身一脸讪讪地说道:“姐夫,你看我出来也有好半日了,我怕姐姐她会担心,就先回醉月阁了。”说罢他便想转身溜之大吉。“给我等一下”,却被傲山叫住道,“你若见着那采花贼,替我奉劝他一句,不嫌自己命太长的话,尽管继续惦记我慕傲山的妻子!”边说边随手将其外衣扔还给他。接过衣裳的林淳风听了这话不免是又羞又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