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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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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进看见顾悦己眼中蕴含了许多的情绪,似乎即将要溢满,就像要决堤的洪水一般。

他点点头,“好。”

顾悦己笑了一下,又停顿了下来,组织了一会语言,才轻声开口,

“有一个小女孩,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贫困县小村子里,从她记事起她就把弟弟背在背上,她去哪里就把弟弟带到哪里。记得有一次,那时候女孩还很小,连小学都没上,她背着弟弟在地上摔了一跤,她怕摔着弟弟,摔下来时手下意识地先向后护着弟弟,然后她的脸直接磕在了地上,顿时血流满面。她当时连哭都不敢,怕吓着弟弟,一直背着在背后哇哇大哭的弟弟回家,父母一听见弟弟哭就过来抱着他哄。父母念叨着她为什么让弟弟一直哭,回头才看见她脸上的伤,母亲拉着她到水龙头里冲了一下,查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嘴巴,发现她摔断了牙齿摔破了脸,没有伤到眼睛,也就不管她,抱着弟弟走了。”

“九年义务教育后,女孩的父母不同意花钱给她继续读书,她就去镇上打工,1 块钱一小时给人洗碗,给人割草,什么活都干。好不容易凑够钱想去交学费,父母却还是不同意,认为女孩过几年就可以结婚,读书没有用。幸好女孩初中班主任知道了过来劝说,小女孩才得以继续念书。小女孩从那时候就明白,她一定要努力读书,离开那个家,否则她这辈子就会被困在那村子里。她拼尽全力去读书,家乡教学条件不好,老师讲的课总是让人一知半解,她就把课本上的每一个字都背下来,语数英物理化史地生,所有课本她都没日没夜地背,没钱买高考练习题就借同学的来看,再在练习纸上写答案。就这样,她在当年的高考考到了全镇第一,还在当时出了名,村里的人见到她都夸她。父母知道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的,正当小女孩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可以和父母提学费的事时,她居然发现,父母高兴是因为他们已经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她高考考得好,他们就能要多一些彩礼,而这笔彩礼是作为弟弟去读大学的费用。小女孩想跑,但是又不能跑,因为她大学录取通知书会寄到家里。父母也是看准了她这一点,也不关她也不锁她,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和男方家人商讨婚事。他们准备在她录取通知书下来前就把酒席办了,小女孩的妈妈还给她做思想工作说,结了婚婆家人会供她去读大学,这样他们姐弟俩都能读大学了。小女孩天天哭,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她在镇上网吧打工时看到别人在网上发了自己的经历然后向大家求助的事,于是她跑到镇上的网吧也把她的经历发了出来了,希望有人能帮助她。很快她的经历引起了网友的关注,紧接着有媒体联系她要报道。”

“在婚礼举行的前一天,镇上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和警察来到小女孩家里。女孩的父母见到家里来了警察吓坏了,当知道是小女孩把他们找来的,当着警察面就打了她。在被告知强迫未成年人结婚是犯法时,他们都害怕了,但还是不愿退礼金,在他们看来,女儿嫁出去,既有钱给儿子读书,又有人供女儿读书,就是两全其美的事,还劝说警察和政府人员要不等小女孩 18 岁再办婚礼。直到警察说要带他们回派出所时,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把礼金退还给男方。父母觉得女儿把他们的脸都丢光了,说以后都不管她,她读大学的钱他们也不会给。”

“为了赚学费,女孩进工厂一天工作 14 个小时,每天只吃免费的汤泡饭。在民政部门帮助下,女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是两个月的工资还是不够交学费,镇上民政部门人员帮她出具证明,让她能成功申请助学贷款。就这样从 18 岁开始,女孩就自己养活自己。她也曾经怨过,当看着舍友的妈妈在帮她整理床铺时,当她每天打两份兼职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费,而舍友一个电话就能让父母买新电脑新手机时,她也怨过,只是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她又不知道该怨谁。”

顾悦己停顿了一下,任进看到她眼中泛起了泪光,她用力吞咽着,端起酒杯喝了几口,又继续说道,“后来女孩遇到一个男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会有人喜欢她,会因为喜欢而对她好,哄她开心,照顾她。那时她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给了那个男孩,只求他喜欢自己,对她好。所以当他说想创业时,她想尽一切办法凑钱陪他创业。创业有多辛苦她都不觉得苦,因为男孩承诺给她一个家,只要他们创业成功了他们就结婚。当女孩知道男孩和别人结婚的消息时,你知道吗?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伤心痛苦,而是果然如此,就是她被抛弃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不吃惊的感觉。她每天照常该吃吃该睡睡,直播十几个小时卖货赚钱。”

“或许女孩就是天生比别人坚强,就是能抗打能挨揍,所以在再次遇到一个男人时她居然还是渴望,”她转头看着他,“渴望有人愿意对她好,那个人不需要富有不需要帅气不需要优秀,她甚至可以照顾他,努力赚钱去养他,只要一点,只要他愿意给她一个家,愿意对她好,那就足够了。”

她的眼泪再一次积攒,又努力吞咽了几下,只是这一次眼泪来得太迅猛了,在她回过头时,眼泪已经滑落下来。

眼泪的掉落就像一个开关,顾悦己再也忍不住,趴在吧台上痛哭了起来。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我疼我不抛弃我的人,我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有的家,为什么我就是没有。我已经那么努力了,没有一天敢松懈地努力,为什么我就是没有?”

任进下了椅子,过去把她抱住。

顾悦己趴在任进的怀里放声痛哭,每一声哭声都砸在任进的胸口上。

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苦字,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的人,就像是水坝到了极限终于要泄洪。

他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心一点点软着。

她的每一句述说就像是拿着锤子,一下一下敲打着他,有心疼,还有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他也问过这句话,躺在家乡的野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他也曾问过,谁能给他一个家。

只是这种渴望就像埋在土里的一颗种子,一开始你很期待,每天都浇水,蹲在旁边盯着看,想象着种子哪天能发芽,能开花,结出果子。然而过了很久很久,你等到泥土一点点凝结成块,最后变得结实,变得坚硬,你的希望也一点点磨灭了。

最终你忘了这颗种子。

她突然抓起他胸前的衣服,仰头看他。

他低头回看她,在目光相接时,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地问:“你能给我一个家吗?”

眼睛微睁,任进震惊地看着她。

她眼中有浓烈的渴望,又有努力掩饰却还是清晰明了的委屈,“只要你给我一个家,骗我也没关系。”

这一刻,就像是她最后一下猛击,坚硬的泥土碎裂,那颗曾经满载他希望的种子再次显露出来,甚至让他看到它要发芽的可能。

任进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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