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重燃活着的希望 (第2/2页)
目光望向一脸不耐烦的庄明时,容枝意忽地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往常见了他除却害怕便是厌恶,今日见了竟觉得有些安心。被虐待也好,被打骂也好,总好过遭人凌辱。
他混在众位看守中,全程没出什么力,但其他几个倒是动作麻利,很快便将屋内简单打扫一番,谈话间也在不断催促,说若是主家来了,恐怕在门外就得犯恶心,可不能让他们瞧见了。
容枝意心想,你们这几个主家恐怕巴不得她被淹没在这些呕吐物里,与一个白胖猥琐的痴傻儿尸身日夜关在一起,将这些难以言喻的恶臭腌入骨子里才好。这些人到底是雇来的,不了解主家,蠢笨了些。
蠢归蠢,倒是便宜了她。容枝意从地上坐起,往角落里挪了些,方便人清扫。庄明看了他一眼,除了恼怒还是恼怒:“娼妇!把我们当你那些奴仆呢!”
容枝意对他这种程度的骂脏已是无所谓了,扬了扬手,似是在说:我倒是想扫,那不如你先替我解了绳吧。
庄明难得吃了个亏,大跨步上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众人急忙上前来:“罢了罢了,人家也没说错,你为何非得与她置气!”
“咱们只是收人钱财被雇来的,这种营生本就是缺德之事,都不知要比旁人少活几年呢,气坏了身子可更加没人管啊。”那几个看守都稍稍上了年岁,有心无力地劝着他,“你是还年轻还能去别处谋生,咱们这辈子是也就这样了,遵主家吩咐之余,给自己积点德吧。”
“这位来时的模样你也见过,非富即贵,没准真会有人找来,待到那日…”那看守忽看向容枝意,“娘子,待到那日,还求您留贱民一条性命啊。”
容枝意顿了顿,若是此刻跟他们谈条件让他们放了自己…想必会有很大的胜算。
可是,她说不了话啊!
容枝意晃晃绳子,显然意思是:想要我放过你们?总得给我点好处才行吧!
“万万不可!”看守忙摆手,声音越发小了,“这主家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呢,要是看见咱们给您松绑,或是您逃了出去,咱们这余钱可就不保了!”
容枝意哀叹,这些人都知道她是高门出身,就没有想过,她能给他们更多的银钱?别说一千两了,就是一千万两她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庄明被人拦着,倒也没再动手,只是冷嘲热讽道:“你们还是离他远些吧!那傻大个都能被害死,她身上恐怕有不知多少的毒物呢!”
几人本还觉得这小娘子貌美如花,人畜无害,被庄明这一提醒,想到痴傻儿死的惨状,连连退步。
容枝意眼神诧异,痴傻儿是她害死的?
她要是身上有毒物,早把庄明毒死了先,还轮得到她在这说三道四?怎的手脚被捆成这样了还要被人诬陷!
再者,痴傻儿坠地时她清清楚楚的瞧见了门前有人走过,是个灰色粗布衣裳的郎君,那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和她有什么关系!
看向庄明的神情格外愤恨,那人竟朝她扬扬嘴角坏笑?容枝意气得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真该庆幸自己此刻好好活着,否则她做鬼化成灰也不会放过他。
经此一事,她更确定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这有一个便有第二个,这次是运气好痴傻儿忽然猝死了叫她逃过一劫,往后呢?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而不是傻等着人来救。
因此,除了庄明灌她米汤和极少的睡眠外,其余每一刻,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在扒拉木板,只恨自己学武爱偷懒,力气也不够大,不能将窗连墙整根拔起。
但有句话说,滴水石穿,持之以恒,某一日睡醒后,手下意识攀上木板,竟意外的发现铁钉有些许的松动。难不成是那日她被痴傻儿一踢,头磕在上头砸的?
容枝意顿时瞌睡都清醒了,再次使力一扒,铁钉径直从木板里掉了出来,咚一声滚到了地上。门外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做了些遮掩便开始装睡,好在进来的大约不是庄明,很快便将那人敷衍了出去。
容枝意睁开眼,望着方才压在脚下的那枚铁钉。照她猜测,今日最少也是她消失的第十日了,轻云照水不会放弃寻她,也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宋嘉夕,这十日也足够他京兆府尹谢泽旭将整个长安翻过来找一遍了。可她在这里这样久,从未见外头传来过什么大动静,从未见看守们惊慌过,所以赵依茹当初说这里离长安远,约摸是真话。
既然没有人来救,那她便要想法子出去,这么久都熬过来了,绝不能在此关键时刻掉链子,她要细细筹划,以确保万无一失。
好说待了有段时日,虽不知具体日子时辰,但靠听也大概能猜到看守们是四个时辰左右换一班岗,庄明恰好是中间那一班。别的几位看守没有像他这样狠厉的,只要避开他,逃出去应当不是问题。给自己做了心理疏导后,当下便决定了,等今日庄明换过岗,她就要找机会逃出去!
至于为何这些日子赵依茹他们没来,她猜,大约是先前安排的事见效了。
曲清姿自嫁到魏国公府,便致力于要给陈家生个长孙,如今被容姝捷足先登,自个连点动静都没有,当是着急得要命,这便是她的弱点。因此,容枝意在洛阳安排了一位会看女子生育的假道士,让他使些计谋让曲清姿吃点大苦头。
煎熬得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庄明终于换了岗,容枝意心里打着鼓,时刻准备着逃。等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来的烟味?
她被困在黑暗里,五感格外敏锐,发现的也比旁人早些,果不其然,门外长廊传来一声大喊:“走水了!快去救火!”
廊道里渐渐亮堂起来,火光照耀下,无数人奔走着,无数人呐喊着。
容枝意疯了一般扒着身后木板,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滑落,火势来得极为汹涌,如狼似虎,瞬间便吞噬了廊道尽头这间窄小的房间,许是心中越急越办不好事,身后的木板本已摇摇欲坠,此刻却如何使力也撬不下来。
火烧得房梁都砸了下来,她躲在角落里急得快要哭了,偏生有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乱喊乱叫,这外头人逃归逃,怎就不能捎她一把啊!
面前火光闪过,容枝意紧闭上眼,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回想起从记事到此刻的一幕又一幕。她不曾惧怕过死亡,能去见爷娘于她而言并不是多大的坏事,如果上天真的要在她刚过完十七岁生辰后被人活活烧死,那她无可奈何。
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再让她再见见赵珩。
她想亲眼看看她的少年在战场上呼风唤雨是何模样,想看看他们大婚那日他着青衣冕服与她拜天地的样子,也想看着他行冠礼、袭爵位…还有每一个意气风发,或是再寻常不过的瞬间。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容枝意从回忆中幡然醒悟,眼前烈火熯天炽地,她大汗淋漓,咬牙将手脚伸向火海…
火烧断了捆着双手双脚的粗绳,她终于重获自由。但此时此景,她来不及为自己感到片刻欣喜,更顾不得去看手腕上青黑的伤痕,强压下心中对死亡的恐惧,重新将手覆上身后的木板。
只要撬开它,便有生的希望,便有再见到他的可能。
“娘子!娘子!”木板掉落的前一刻,火场里传来无数熟悉的呼喊。
这个声音…
容枝意猛然回头,只听砰的一声,紧锁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隔着落下的房梁和熊熊烈火,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