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琥珀彩蝶 (第2/2页)
男主外,女主内,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典型的农耕时代,留下的文明。
她的父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白鲨是个逆子。
把自己搞成一副,不管不顾,放逐自我,背弃阳光,逃离故乡的孤独模样。
紧接着鞭杆在地上一拌,(一拌,就是往地上一甩。木棍一头握在手,一头用力甩在地上。)一声“砰”的炸响。制造一种声势。
狮子有了领路人,两蹄一跃而起,范改改鞭杆头指向那里,狮子扑向那里。
一人一狮渐渐配合默契,鼓点越来越密集,
霆里各,霆里各,镗镗镗,
霆里各,霆里各,镗镗镗,
霆霆,镗镗,霆霆镗,
霆镗,霆镗,霆霆镗,
霆里各,霆里各,镗镗镗,
霆里各,霆里各,镗镗镗,
霆霆,镗镗,霆霆镗,
霆镗,霆镗,霆霆镗。
霆里各霆里各镗镗镗,
霆里各霆里各镗镗镗,
霆霆镗镗霆霆镗,
霆镗霆镗霆霆镗,
……
以上两组为一组,打鼓手(这里指敲鼓的人)只负责打鼓,敲完一组再重复一遍,随着耍狮子的武术招式的变化,打鼓手的鼓槌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还有一个打薄的人,这是一副全铜制作而成的,形状像个草帽子。
帽顶上开一个小孔,穿上一个大红色的布条,这种红色布条都是从山神爷庙里拿出来的。
打薄时一只手拿一个薄,抓住顶子上的那个红布条。两个薄往一起碰,那声音,我给你讲,就一个字“脆”。(恰,应该叫恰。)
配合鼓,相当于薄是鼓的女人,你再想去,两个一唱一和,夫唱妇随,天衣无缝。
你吟唱上面鼓点时,那个“各”字和“镗”字就想象成薄的脆音“恰”来读。{后来回忆“薄”的声音应该是恰,恰恰恰。不,还是不怎么贴切。要是感兴趣可以在网上搜北方社火鼓点声音听一听。)
北方的庙宇里面一般女人不进去上庙。
祖坟上女人也不去上坟。
至于为什么不让去,具体的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
打鼓手一般是有音乐细胞的人才能干,要是没有音乐细胞,一顿乱敲,狮子和人就打起架了。
还有两个人抬鼓,鼓抬起来,敲打时发出的声音宏而厚,脆而刚,柔情中带杀气。
自古北方是华夏文明发源地,当时部落之间为了生死存亡,拓展疆土,大动干戈。
“鼓”——在战场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勇士冲锋陷阵,能否凯旋而归,毫不夸张地说,战鼓功不可没。
正所谓东风吹,战鼓擂,美人醉盼君回,捷报飞壮士归。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城头上的战鼓还在旷野上回荡,将军刀匣里宝刀上的血迹还未干固。
胡尘动地起,千里闻战鼓。——唐代,孤独及。
千里犹残旧冰雪,垂老恶闻战鼓悲。
上古时期,皇帝大战蚩尤,南方九黎族部落首领蚩尤,手下有八十一个人面兽身,头长犄角,钢头獠牙,鳞爪飞扬的兄弟。
他们喜欢咀嚼僵硬的岩石和黄土。在民间为虎作伥,无恶不作。
炎帝多次想降伏它们,均以失败告终。
有一天皇帝在东海捕获了一种叫“夔”的怪兽,它长的像牛,全身青黑色,发出绿幽幽的青光,一只脚。
“夔”目光如闪电,叫声似雷霆,皇帝视它为恶魔,把它抽筋扒皮祭了天。
用它的皮制作成鼓,让九天玄女敲击,顿时声似雷霆,震天际。响彻九州大地。
皇帝给它取名叫“震天”
皇帝和蚩尤在板泉约架,摆出神器“震天”,魔法攻击,战鼓擂的轰隆隆响,蚩尤铜头獠牙的兄弟被震的四肢无力,晕倒在地,皇帝一路高歌猛进,将蚩尤斩杀于板泉。
终结了蚩尤雄霸天下的梦想。
关于细胞(方言叫细跑,只是为了保存乡音里的那个味道)你懂得!
白鲨敢保证,你读到这里,她要是带你回庄里去,五大爷决对会以为你是张家老三回来列,因为你知道什么是细跑。
范改改的武艺超群出众,都是范大让吹出来的,不过他领狮子确实有两边刷子。(这里指厉害,有两手,能成,也指厉害,可以的意思。)
范改改曾经娶过一个城里姑娘,娶来一年多时间那姑娘就离开范改改回了娘家。
白鲨的记忆里范改改就一直是一个人。
早上,上学时从范改改家门口路过,白鲨就去把范改改门扣子扣上,还在睡梦中的改改不知道他的门已经从外面扣上了。
下午放学,白鲨跑着回家,就是想看看被她扣在房间里的范改改怎么样了。
到门口一看,范改改正在悠然自得地喂他的驴呢。
好像他从来没有被扣在门里面一样。
第二天,白鲨又去,范改改把门扣子拽进里面去了。
白鲨这么调皮捣蛋的人,村里的大爷二叔,三嫂子竟然都没有打过她。
一至于就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骂过,他们宁愿骂苍天,骂大地,也不愿骂呆呆地白鲨。
范改改骂土地。
“不要皮脸的,不知道好好长,一点也没有个土地的样子。”
他耕地的时候骂,一个人走路骂,吃饭前也骂。
范改改骂土地,没有他哥,范让娃骂苍天那样激烈。
他碰到白鲨,“你们表叔回来了吗?”是问白德成回家了吗,也不是真的在问白德成回来没有。这里是你好的意思。
白鲨:“改改高,(高,是哥的意思),你组啥其恰,(你干什么?)”
范改改:“我,看地其恰。(我到地里去看看)”
白鲨:“地里看啥其?(到地里看什么去)”
范改改:“麦子割完了,就想看看地。”
范改改坐在地头上,吧嗒,吧嗒,抽着他的老汉烟,就开始骂“土地”:“不要皮脸的,不知道好好长,一点也没有个土地的样子。”
……
老三名叫范转转,范转转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 。
大年初一,范转转在他家门前的那棵大柳树上竖着贴上四个楷书体“出门见喜”。
这是他的对联,就四个字,谁想对个联,也无从下手,谁不愿意出马就见到高兴的事情呢!
年年如此。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白鲨辗转多地,没能回到故乡,就再也没有出门见过喜。
范转转媳妇生了两个男孩,把大的给了范改改,范改改给他取名叫范来愿。
自从有了范来愿,范改改没有再骂过“土地”。
范转转自己留下了小儿子,为了和范来愿连上名字,他叫范上愿。
叠翠又生了一个儿子,又白又胖,白鲨放学就去他们家里看小孩,那个孩子没有取名字。
范让娃得了一种怪病,好好的那里都不痛,就是不能走路了,又高又胖的西北汉子,突然不能走路,叠翠把他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他已经向命运低头了,他不再骂苍天。
叠翠的小孩也不知道什么病因,来到人世三个月就离开了叠翠。
他没有名字,就像他不曾来过一样。
范让娃也没能熬过那个寒冬,来年春天时,他随冬天一同远去。
杏树又开了满满一树的花儿,红色的,粉色的,淡黄色的,装扮着黄土高原上又一个贫瘠地春天。
这一年,白鲨再没上过那棵杏树,没吃花苞里的青杏。
直到秋天,她远远的看到树杆上有一个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泛着异彩光芒的东西,白鲨从树杆上摘下来,握在手心里特别润,透明体里面包裹着一只彩蝶,美极了。
树脂滴落时正好碰上一只张开翅膀的彩蝶……不知经过了几季轮回,才完美地呈现在她面前。
白鲨把它给了范大让。
它是范让娃家麦田地头杏树上长出来的琥珀彩蝶,它应该属于范大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