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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嘴仗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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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姝是在黄昏时分得知程昭是如何与匈奴使臣周旋的。

匈奴尚武勇,一向看不上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文人墨客。

程昭和那些匈奴人打了几架,打得他们心服口服,答应不再求娶刘姝。

而他们又转而求娶刘娇,程昭却未帮这个嚣张跋扈的六公主说一句话,甚至那和亲圣旨都是他亲手所写,用的是皇帝揉皱了的那块锦缎。

夜里,刘姝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和她母亲一会儿在春华庭后院摘梨子,一会儿在西苑采桂花。

她母亲仍穿着那套梨花白的广袖襦裙,笑得像春花一般灿烂,亲昵地唤她:“怀夕。”

可很快树上的梨子没了,枝上的桂花也消失了。

最后,连她母亲也化为了泡影!

她在梦中寻觅,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母”,可那里除了一片茫茫的白,便只有她一人。

睡在隔间的苏荷听见了刘姝的哭泣声,她惊得坐了起来,赤脚下了榻推开小门绕过屏风来到了刘姝榻前。

昏暗之中,她担忧唤道:“公主,公主,快醒醒!”

刘姝睁开眼来,几滴泪从眼角流下浸湿了素面的枕头。她还未从梦中的悲痛之中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的苏荷后她才明白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公主,你又做噩梦了”,苏荷握住了刘姝放在锦被外冰冷的手。

刘姝已经有好几年不做这样的噩梦了,可她外祖母去世后她又开始做噩梦了,有时梦见她母亲,有时梦见她外祖母、外祖父和舅父们。

刘姝的心隐隐作痛,昏暗将她心中隐藏的悲伤释放,她一下坐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苏荷。她悲泣道:“阿姊,我想阿母了!她不见了,我好害怕!”

刘姝的悲伤和无助让苏荷心中作痛,她回抱住她的小公主,垂泪安慰道:“公主别怕,有苏荷在,苏荷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苏荷温暖的手安抚着刘姝的后背,她在苏荷给予的温暖中慢慢停下了哭泣。她的头倚靠在苏荷肩膀上,她声音嘶哑却深切地说:“阿姊,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苏荷郑重回道:“公主放心,苏荷会好好地陪着公主。”

她见刘姝平静了下来,便柔声道:“公主,天还未亮,再睡会儿吧。”

刘姝哭过后,觉得累极了。她半眯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后放开了苏荷。苏荷扶着她躺下,她在昏沉之中拉着她的衣角,像小时候一样道:“阿姊陪着我睡。”

苏荷勾了勾唇,不无伤心地想我的小公主还未长大,却已经背负了这么多苦痛。

这样想着,她明知会被夏姑姑责罚却也开不了口拒绝。她柔声回应道:“公主睡吧,我陪着你。”

说着,她就在她身边躺下了。

刘姝将被子拉向苏荷,她闻着苏荷身上淡淡的暖香睡了过去。

次日,苏荷果真被夏姑姑责罚了,挨了训又被罚了半个月月钱。一向视钱如命的她心疼得像在滴血。而刘姝又像以往一样偷偷地把半个月的月钱补给了她。

刘姝知晓苏荷为何会这般视钱如命,她很心疼她,平日里也会额外地给她些赏赐。

苏荷家里穷,她的阿母就是因为没钱请产媪医师,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她那刚出生的小弟也夭折了。

后来,她那个冷心硬肠的酒鬼阿父又把她卖给了人牙子,几经辗转她又进了宫来。

她人生的前几年因为没有钱受尽了苦痛,入宫之后她便养成了视钱如命的习惯。她从不浪费一分钱财。她的月例,还有她得的赏赐积攒到如今已经算是一大笔钱财了,够普通人家花一辈子的了。

这日,皇帝又称病不朝了,而太子又在皇后身边侍疾,皇帝便把诸多事情交给了太尉程昭和丞相萧颂。

崇德殿内,就和亲之事大臣们议论纷纷。

掌管礼仪祭祀的太常程礼和程昭本属同宗,祖上都是并州程氏,只是多年前为避战乱各自迁移分散了。

程礼为人刚正不阿,恪守规矩,他认为上位者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礼制。他也是皇帝最不想见,最头疼的人。

从不遵守礼制规矩的程昭让程礼从不屑到厌恶再到憎恨。他一生光明磊落,事事被人赞颂,唯有这个与他属同宗的程昭让他整洁的人生画卷上有了一大块污点。

程礼对于皇帝的不朝感到气愤,可更让他气愤的是程昭对和亲一事的干预。

他那方正的脸上眉头紧皱,他把目光从空置的宝座上收回,愤愤然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看向站在武官之首的程昭。

他严声道:“程昭,你竟敢求娶和亲公主!?你简直目无法度!”

殿中的文官武将纷纷转头看向程礼,又转头看向程昭。

其中也有不少和程礼一样恼怒的人,不过有两人是个例外,一个是掌侍卫宿从的光禄勋仲惟,一个是掌宫门禁卫的卫尉申砚书。

他们恼怒的是这帮无所事事、只会乘口舌之快的文臣言官。他们二人出身寒微,若非程昭提拔是很难位列九卿的。他们表面上与程昭并无过多交往,可暗地里却是听命于程昭的。

朝臣中也有站在那看好戏之人,比如掌管外交事仪的大鸿胪沈约,此次匈奴使团便是由他接见。

他摸着自己那一小撮胡子,饶有趣味地想,这两个程姓人又开始打嘴仗了,这日子终于又有乐趣了。

而丞相萧颂却已没了最初的头痛心焦,毕竟他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再一次感叹,他想要的朝廷的平衡和睦怕是实现不了了。他现下只希望这场闹剧能够尽快结束,最好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昭去了青州一趟,已许久没和程礼这些自诩中正耿介的文臣打嘴仗了。

他听了程礼的责问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转过身随意道:“世叔与我交往多次,难道还不知我的性情,竟然还拿法度这种东西来责问我?而且,我年近而立,还未娶妻,世叔难道不为我忧心吗?”

程礼被程昭这两声“世叔”气得血气上涌,他红着脸怒骂道:“你这狂悖之徒,谁是你世叔?我与你这种小人何来的交往?你的婚事与我何关?”

程礼是清流世家名门望族出身,就算骂人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这骂人还得御史大夫何执来,他的母亲是商户出身,他儿时便在外祖家见识过地痞流氓、刁民泼妇骂街打架。而他这御史大夫的职责便是讽喻规劝,他把他儿时打下的基础在这个职位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程昭的许多骂名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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