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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九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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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长春身陷绝境,生死在他一念之间。

荆山四毒的四种毒物,无一不是歹毒绝伦的追命符。五虎断魂钉可破内家气功,撤出时漫天澈地,只消擦伤任何一处皮肉,没有独门解药唯有死路一条。水火筒内的磷火毒汁沾身,万事全休。子母神梭着体爆炸,子梭续向体内钻,后果不问可知。两条金线蛇从双脚进攻,咬上—口必定无救,在脚下游窜,防不胜防。

即使他能避过四种毒物的一击,接踵而至助八剑齐聚,决无侥幸可言,书房窄小,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知道,大事去矣!

他又不甘心束手就擒,诸般证据皆对他不利,百口莫辩。胡绣绿已咬定了他,笑如来一群落网贼也不会饶他。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在酷刑之下,他即使是铁打的金刚,也难逃大劫。

因此,他横定了心,早晚是死,死就死吧,拼了!

情势一紧,只等中州一剑一声令下。

中州一剑的心情,比任何人更紧张。崔长春如果存心拼命,在场的人,得可能有不少垫崔长春的棺材背。他曾与崔长春较量过,知道利害,刚才四剑齐聚行雷霆一击,结果四个人全被震退剑阵瓦解,目下虽有荆山四毒出面,但双方全又一举之下,崔长春必将全力一搏,将有几个人送命。神鹰护卫被疑犯所杀,那还了得?不但他脱不了责,地方官府大人以下,遭殃的人不知其数,后果不问可知。糟的是崔长春仅是涉嫌人,劫宝犯的同谋已有多人落网,万一查出崔长春并未参与的确证,岂不更糟?诬良为盗的罪名已经吃不消,枉死几名护卫更是罪不可恕,谁也脱不了身。

他心中为难,不得不慎重从事,不敢遽然下令,说:“崔兄,在下保证你获得公平的审判。”

“哼!你算了吧。那位铁面推官,在下已经领教过了。所谓铁面,这绰号并不光彩,比酷吏强不了多少,在下不敢领教。你作不了主,你的保证比镜花水月同样靠不住。”崔长春朗朗而言,理直气壮。

中州一剑精明老练,仍图说服,笑道:“崔兄,既然你不是同谋,你没有什么可顾虏的,笑如来几个共犯已经落网……”

崔长春哼了一声,抢着说:“在下于陕州,勒索了笑如来两千五百两银子,他恨死了我黑衫客,不拖崔某下水才是怪事。”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你……”

“清浊相混,便无分清浊了。再有胡绮兰那贼女人含血喷人,我黑衫客死定了。”

“不然,咱们正在捕拿主犯……”

“主犯摘星换斗阳奇已经死在金剑茅家附近,死无对证。”

“还有伏牛四霸,他们都是自命不凡的人,不会诬攀,你必须信仰我。”

“伏牛四霸同样恨在下入骨,更靠不住。”

“崔兄,你不要小看了天下人,你以自己的心,度他人之腹,未免天刚愎武断了。”

“在下看得一清二楚,错不了。”

中州一剑心中一转,转过话锋问:“崔兄,胡绮兰为何要诬告你?”

他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又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无可奉告。”

“她恨你,定有原因。”

“当然。”

“既然你有难言之隐,在下不好迫问。她要你死,你如果死了,她岂不如意了?你死了不要紧,亲痛仇快,死得不清不白,合算吗?”

“这……”

“投案之后,你有的是机会。”

“决不投案。”崔长春叫。

“你年轻,你……”

“花言巧语打动不了我。”

“你……”

“给我几天工夫,办完事,在下必定投案。崔某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抱歉,在下无法方便。”

“那就不必说了,上吧!”崔长春冷冷地说。

“崔兄,三思……”

“这是在下的唯一希望。”崔长春斩钉截铁地说。

中州一剑下不了台,绝望地徐徐升剑,沉声道:“崔兄,你已迫得在下别无抉择了。”

“在下不怨你。”崔长春冷冷地说。

剑尖升至眉心高,已完成进击的准备。

其他三位剑客,也同时升剑。

荆山四毒冷然注视,蓄劲待发。

四周其余的护卫,—神色一紧。

恶斗,触即发,生死关头到了。各走极端,双方各有顾忌,看谁敢抢先发动。

书房窄小,不管任何一方抢先发动,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双方又不愿落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所有的神鹰护卫,皆神色肃穆严阵以待,包括荆山四毒在内,沉默地候命发动,处处皆显出是受过严格训练服从尽职的人,只知听从主事人的命令行事,没有个人的意见,江湖人所缺乏的就是这种气质。

中州一剑左手的剑尖徐徐上伸,要下令进击了。

外面,突传来沉喝声:“站住!反抗者格杀勿论。”

接着,洪钟似的嗓音震耳:“关中林寿,请见中州一剑周护卫。”

中州一剑收剑,向同伴们沉声道:“好好看住他,他如有异动,立即出手搏杀。此地由吴护卫全权负责,我去看看。

关中电剑林寿的声威,在江湖确是名传遐迩,武林无出其右,声誉之隆,不作第二人想。中州一剑刚出书房门,两名护卫已带了八位男女到了门外。

领先的电剑林寿年约半百,脸圆圆一团和气,脸色红润,修眉入鬓,虎目神光炯炯,身材修伟,神色雍容。从表面上看,决难看出他已是五十出头的人,倒象三十上下的壮年富家子弟。穿的是青袍,未带任何兵刃。他后面,是北丐、笑判官、林白衣……两位女的,一是紫云姐妹的褓姆三姨,一是蝎娘子。

中州一剑上前行礼,笑道:“林兄侠驾不期而至,未能派人迎近,恕罪恕罪。”

电剑林寿回了礼,呵呵大笑道:“客气客气。呵呵!兄弟来得鲁莽,周兄休怪。”

“岂敢岂敢,在下正有事请教,林兄来得正好。”

“是的,听说小女曾经在贵地放肆,兄弟特前来向周兄道歉。”

“岂敢岂敢。为了令爱的事,在下甚感困惑,林兄此来,正好澄清此事?”

“理该如此。当然,在真象查明前,兄弟歉难立复,周兄请谅。”‘“那是当然,相信林兄当会慎重处理。”

“请问周兄。小女目下在何处?”

中州一剑将那天道上拦截的经过说了,最后说:“令爱独自乘乌骓走了,迄今尚充消息。”

一电剑林寿的目光落在书房内笑道:“周兄,兄弟有一不情之请,尚请俯允。”

中州一剑笑道:“林兄客气了,有何需要在下效劳之处,但请吩咐,决不至令林兄失望。”

“兄弟想与周兄讨份人情,借用崔长春三天。”

中州一剑眉心紧锁,一阵迟疑。

电剑林寿笑道:“周兄,这件事崔长春确与百万金珠有关,但他并未伸手。兄弟从陕州开始,便一步步调查他的行踪,不仅崤山抢劫与他无关,而且事发当日他已离开崤山百里外了,不知周兄是否已经调查了?”

“在下也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有证人一口咬定他是同谋。府衙存了案……”

“那女人叫胡绮兰,她是崔长春的死对头。”

“可是。官府……”

“呵呵!如果周兄肯鼎力相助,而兄弟又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他在三天之后投案,届时证人齐集,是非自明。”

“这……”

同时,兄弟将领全力协助,追回金珠谅无困难,据兄弟所知,珍宝目下尚未远离洛阳,不难追出线索。”

中州一剑大喜,击掌三下欣然道:“一言为定,一切仰仗林兄了。”

“请周兄信任我。”

“林兄武林至尊,在下当然绝对信任。人交给林兄了,告退。”

“兄弟多感盛情,容图后报。”

人的名,树的影,电剑林寿出面,—场眼看要两败俱伤的恶斗,皆大欢喜地收场。

神鹰护卫撤出,崔长春上前行礼道谢。电剑林寿向外挥手,笑道:“小兄弟,此非说话之所,至客店一叙。”

崔长春摇头道:“大叔请先走一步,晚辈尚事待办,而后……”

“呵呵!你要办的事,是向宅主人讨陆二的下落。”

“咦!大叔怎知……”

“老朽已来了两天,你的事老朽略知概况。”

“哦!但不知陆二……”

“宅主人是陆二的朋友,陆二的绰号叫一阵风,目下老朽已请人查陆二的底他们在巧布疑阵,引你入伏,一明一暗,你吃亏自是意料中事。目下宅主人已逃遁无踪,近期不可能获得他的线索了。”

“难怪晚辈一而再碰钉子。哦!令爱……”

“我知道,玫丫头明天使可赶到。其实,这件事你大可不必穷紧张,你根本不用担心笑如来攀诬你,他们都是些敢作敢当的亡命汉子,四肢发达,心智简单,禁木起三盘两问,便会和盘吐出原形毕露。贵友龙策客带了几位朋友,沿你与红娘子所走的路径追踪,如无意外,明日当可与玫丫头一同赶来。走吧,到客店再说。”

巧的是电剑也落脚在东关的中州老店,可知这位大名鼎鼎的武林豪侠,消息确也灵通。

已经是三更天,众人毫无倦意,在房中品茗细谈。中州

一剑颇为自信地说:“崔小兄弟,老朽已管了这档子闲事,到达洛阳之后,便听到风声,目下正等候各地朋友传送消息,务必在这三天,追出百万金珠的下落来。这件事你当然得合作,可否将遭遇的事说来听听?”

崔长春沉吟片刻,苦笑道:“这件事,晚辈不知该如何启齿。总之,熊耳山的巨寇劫取了这笔金珠,晚辈也无意中卷入旋涡。”

“你没参与吧?”

“晚辈协助红娘子取得缥缈浮香。当然事先并不知她是红娘子,只知她叫吉绛姑,是在陕州结识的人。到底她是不是红娘子,迄今仍是一个谜。”

“不久便可知道了。”电剑林寿含笑接口。

“吉绛姑带了两位侍女,一叫冬梅,一叫春兰,三人在金剑茅家布下浮香阵,杀了阳奇夺获金珠。晚辈遇上出了家的飞云神龙者前辈,救了夺魂金剑一门老少,不齿吉绛姑的为人,馈然与她分手。自始至终,晚辈不曾沾过这批金珠。”

“我知道你与这批金珠无关。”林白衣接口。

他长叹一声,说:“要说完全无关,那是欺人之谈,如果我不助吉姑娘取得缥缈浮香,吉绛姑不可能夺得金珠。”

电剑林寿沉思久久,笑道:“目下咱们知道的是,崤山行劫金珠的人是熊耳山贼,却又被红娘子……不,暂且叫她为吉绛姑,吉绛姑黑吃黑取得了金珠。我们可以这样说:吉绛姑从贼人手中夺回金珠,杀了熊耳山的贼寇,将金珠送交官府,她不但成为英雄,也可获得重赏。小兄弟,能找得到吉绛姑,便可劝她将金珠交给官府……”

“那是不可能的。”崔长春苦笑道。

“老朽出面……”

“没有用,那女人美如天仙,心如蛇蝎,百万金珠在手,怎肯拱手送人?”

“小兄弟,你只要把她的行踪一一说出,老朽自会查出她的下落,动以利害,晓以大义,她会交出来的。”

崔长春不住摇头,坚决地说:“抱歉,晚辈不能说。”

“你……”

“晚辈虽不齿她的为人,但不能忘义出卖她。”

“可是,你……”

“同时,她的金珠并非是劫来的。”

“但你已脱不了身,何必……”

“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他顽固地说。

“她是江湖上臭名远播的红娘子百里春……”

“但晚辈只知道她叫吉绛姑。”

电剑林寿苦笑,耸耸肩说:“你这人真不可理喻,目下……”

他淡淡一笑,抢着说:“晚辈决不让大叔为难,三天内晚辈办完一些琐事,再亲至府衙投案。大叔—代豪杰,义薄云天,慨然州身家性命相保,隆情厚谊晚辈没齿难忘……”

“崔小兄弟,你说这些废话简直浪费口舌,谁欠谁的思与情,目下皆不需提出清算,要紧的是,咱们该如何洗雪你的冤屈,你必须帮助我们……”

“抱歉,大叔,晚辈无法相助。”他坚决地说。

“你该明白……”

“晚辈并不愚蠢糊涂,只是但求心安而已。仇姑娘知道晚辈与胡绮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为了这件事,晚辈内疚于心,无日或忘,内心之痛苦,不可名状。因此,晚辈决不做再做自己亏心的事了。”

“电剑林寿又好气又好笑,说:“好吧,我不好勉强你,你这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说破了嘴也说不清,当局者迷,怪你不得。这样好吧?这三天中,你不要到处乱跑,以免妨碍官府的缉凶大计,也可免除咱们内顾之忧,怎样?”

“可是,晚辈要查出血花会的……”

“这件事由仇姑娘替你办,她的江湖经验比你丰富,误不了事。”

蝎娘子接口道:“兄弟,凡事决不可操之过急,急必偾事,我已托了不少朋友打听,一阵风除非上了天,不然决难逃出我的掌心,放心啦!”

崔长春不再坚持,苦笑道:“好吧,一切听凭大叔安排。”

“就此说定,天色不早,你们早些安顿,咱们几个做长辈的,还得出去办事呢。”

林白衣本来希望与崔长春同房安顿,以便照顾。但崔长春拒绝了,他心中苦闷,心事重重,希望独自安歇冷静地思索。

他在前院要了一间上房,辗转不能成寐,愈想心愈烦,直至五更将临方沉沉睡去。

恶梦连连,他梦见自己被上了手铐脚镣,跪在公堂下受刑,胡绮兰象个魔鬼,指着他尖叫:“是你!是你!你这负心强盗,你是劫宝杀人的贼,不但劫宝,也偷走我的心……”

他惊醒了,冷汗澈体。

房中黑沉沉,万籁无声,但耳畔中,似乎仍可依稀地听到胡绮兰的尖叫声:“你也偷走了我的心,我的心……”

他拳头握得死紧,手心全是汗,腻腻地,心中烦躁地暗叫:“你哪还有心?你的心早就卖给魔鬼了。”

想起胡绮兰恩将仇报的丑恶嘴脸,他又气又恨。可是那负疚之心,令他恨不起来,狠不起来。

他深深吸入一口长气,强定心神入睡。

刚闭眼,明窗传来了轻微的声息。

身在危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的警觉心极高,猛地一惊而醒。

果然不错,有人在熟练地撬窗,当然不是猫鼠,是个并不笨的贼。

夜风飘然,窗开了。

一个黑影犹如灵猫般窜入,在窗台下稳住,蹲下,倾听。

淡淡的脂粉香入鼻,是个女贼。

女贼终于移动了,向床前摸索而来。

火折子突然亮起,女贼一惊,伸手急拨抓来的大手,急叫:“崔爷,是我。”

他熄了火折子,不悦地说:“冬梅,你好大的胆子,你来做什么?”

来人是吉绛姑两位侍女之一。冬梅假近他,笑道:“崔爷,来找你呀!”

“哼!你带了剑。”

“唷!我不带剑,碰上公人,岂不束手就缚?”

“我以为你是来灭口呢?”

“崔爷笑话了。”

“你快走吧,我不愿见你。”

“崔爷,我家小姐……”

“不要提她,我与她已经一刀两段,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的。”

“崔爷,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杀人大灭口,这是黑道人的规矩,你不能怨我家小姐好杀,那是迫不得已……”

“强辩,哼!我问你,你家小姐是不是红娘子百里春?”他悻悻地问。

冬梅格格笑;说:“崔爷,你在何处听来这中伤家小姐的谣言?你不能因家小姐喜欢穿红,而听信流言……”

“我问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家小姐虽用过不少化名,但决未用过什么百里春。那红娘子是江湖上臭名四播的浪女人,我家小姐可是玉洁冰清的好姑娘。”

“她是吗?”

“你怀疑?老天!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想想着;家小姐与你曾经同裘共枕,她可曾不择手段不知羞耻与你……你是个年青英俊的伟丈夫美男子,哪个女子……”

“别说了,愈说愈不象话。”

“嘻嘻!崔爷,这可是你迫我说的。”

他奈何不了这能言善辩的俏丫头,不耐地说:“少废话了,你走吧。整个河南府沸沸扬扬,高手齐出搜寻你们的下落,你却在此地!”

“崔爷,怕什么?他们都在捉拿红娘子百里春;而家小姐的真姓名是庄玉云。除非崔爷……”

“你走吧,崔某顶天立地,不会出卖你们。”

“走?我不能走。”

“你……”

“小婢奉命传送家小姐的话,未传达怎能走?”

“你说吧。”

“这批金珠。会坑陷不少人,至少河南府的知府,与渑池县的县太爷,得丢掉乌纱帽,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本来就是如此。”

“家小姐悲天悯人,终于动了仁慈之念。”

“鬼才相信。”

“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晓。家小姐嘱小婢前来,请崔爷至家小姐处一行,商量该怎样将金珠送交衙门。”

“什么?”

“小婢话已传到,去不去由你。”

他心中大喜,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难得吉姑娘……不,庄姑娘有此慈悲的心念,在下感激不尽。冬梅,庄姑娘在何处?”

“在龙门。”

“在龙门?好,这就走。”

“不,落在公人眼下,岂不糟了?”

“那……”

“小婢先回去,崔爷可在天明时,混在出城的人潮中,乘乱出南关,走仁惠桥过河,避入耳目赶到龙门镇,我在龙门等你。”

“也好。”

“如果我先到,便在莲花洞刻有伊关两字的石壁旁相候。如果你先到,也请在该处等我。”

“好,不见不散。”

“我走了,千万小心,最好化装易容。”

“不劳担心,你快走吧,此地危险。”

“小婢这就走,明早见,千万不可向人泄漏口风。”

送走了冬梅,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吉绛姑——庄玉云回心转意要送回金珠,在他来说,该是天大喜讯,总算了结一桩大事。

心中一宽,反而不再想睡,困倦全消,毫无睡意,他掌起灯,替手脚的鞭痕换药,突听到瓦面上有声息,赶忙吹熄油灯,静候变化。

有人飘落,大胆地撬窗,毫无顾忌地跳窗而入。

“好一个大胆的笨贼。”他心中暗笑。

来人笨手笨脚,摸到一旁的长凳,信手一推,咯吱吱发响,接着,噗嗤一笑,向床前摸来。

幽香扑鼻,又是个女人。

他手一伸,便将人抓住拖过。

“哎呀!你……”对方娇叫,并末挣扎。

暖玉温香抱满怀,他问:“你是谁?香喷喷的。”

女郎转扭小腰枝,大发娇嗔:“你希望我是谁?是林玫云抑或是红娘子?说呀!”

他在对方的小腰肋拧了一把,笑道:“小妖怪,你是小秋。”

小秋在他怀中笑成一团,说:“你好坏,拧人吗?”

“白天,谢谢你们。”他放了小秋说。

“也谢谢你,小姐捉住无影叟,报了仇。可惜,没能抓住镇八方,未能替你拔除祸根。”

“算了,镇八方老朽昏庸,不足为患。哦!你家小姐住在何处?”

“小姐有事,差我来告诉你一件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小秋得意洋洋地说。

“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是百万金珠的事吗?”

“我不说。”

“不说?小妖怪,好啊!你会作怪,看你……”

“哎呀!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说,但你如何谢我?”

“你说吧。”

“亲我一亲,怎样?”小秋大胆地说。

“胡闹!”

“不然,我不说。”

“你小小年纪,倒会勒索,看我饶不饶你?”

“哎呀!,老天爷,我……我说……”

不久,小秋穿窗走了。

已牌初正之间,他穿越山径到了万五佛洞,发觉有几个礼佛的香客,似乎香篮太大,里面仿佛藏有兵刃。他并未在意,信步而行,不久莲花洞在望,左面的石壁上,刻了两个大字:伊阙。

伊阙,是龙走山的古名。这里是洛阳南面的门户,是拱冲洛阳的要塞山,往昔是颇负盛名的古战场,也是佛教盛地。仅有一个万五佛洞(其实并无一万五千个石佛),便知其中盛况了。洛阳有四关,伊阙是其一,是汝、颖北出的要道,游山客、香客,加上旅客,这条路相当热闹。

石壁旁,站着村姑打扮,臂挽香篮的冬梅。

他走近,冬梅低声说:“随我来,留意后面,看是否有人跟踪。”

同向南行,他淡淡一笑,说:“你打扮是村姑,但用的脂粉却上品,是香喷喷的,岂不引人生疑?”

冬梅的袖底,泄出无色无味的缥缈浮香,香吹向身后,正好飘向他的口鼻。

开始走上山径,从奉先寺的南面绕过,那座十余丈高的大佛下、有不少香客,其中又有岔眼的人。大佛左右是九丈高的四大金刚,第一座金刚下,站着村姑打扮的春兰,迎上说:“随我来,赶快离开此地。”

“怎么啦?”冬梅问。

“有危险。”’

“是何来路?”

“镇八方一群人。”春兰匆匆地说。

冬梅撇撇嘴,不屑地说:“那些蛆何足惧哉?叫他们来。”

“不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上另一条山径,冬梅一怔,问:“怎么,不是到捞金洞吗?”

“改了地方,因此小姐叫我来接你们。”

绕过一处山崖,前面人影乍现。只有一个人,是镇八方胡威,拦住去路大叫:“崔小狗,断了断咱们的过节。”

冬梅火起,在香篮中取出剑,冷笑道:“老匹夫斗胆,本姑娘打发你走路。”

崔长春急道:“不好,咱们已中伏,跟我来。”

长笑震天,四—面八方人影暴起。

崔长春向西面的山坡急冲而下,沙棠木剑涌起千层浪,猛扑从草中站起的四位灰袍人。

春兰冬梅两侍女已发觉不对,紧跟而出。

人群合围,来势如潮。

人影乍合,惨叫声候扬,剑啸声惊心动魄,光华飞舞如同满天金蛇,五个人一触即分。

“砰砰!”两个灰袍人倒摔出丈外,鲜血淋漓。

另两名灰袍人踉跄急退,刚好被两侍女接任,双剑分张,无情地刺入两名灰袍人的胸腹要害,

”决定!”崔长春叫,一跃两丈,突出重围。

两侍女跟上,春兰叫:“到前面向西走,到龙门山庄。”

他闪在一旁,说:“你们先走,我断后,我不知龙门山庄在何处。”

“在西面第三座小山下的山谷中:“

后面,追来的人象一群乌鸦。

三人落荒而走,无所畏惧了。

路径已失,三人分枝拔草而行,脚下一慢。崔长春大感困惑,向冬梅问:“冬梅姑娘,镇八方这群可恶的东西,怎会知道咱们的行踪?是你不小心透露口风吧?”’

冬梅摇头道,坚决地说:“不可能的,除非是你走漏了风声。”

“怪事,在下尚未与人接触过呢,委实令人费解。要不就是他们为你两人而来的。”

“不可能。”

“不可能?你们夺得百万金珠的事,在洛阳已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了,你们的举动,恐怕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监视下啦!”

“镇八方是你的死仇大敌。”

“其实,在下与他并无深仇大恨,比起百万金珠来,这小过节微不足道啦!”

冬梅一怔,顿首道:“对,镇八方爱财如命,极有可能。这几天,我与春兰多次往来于龙门与府城之间,恐伯真落在他们的眼下了,咱们得小心些。”

“你们二直就住在龙门山庄?”

“是的,小姐一直就不曾离开过。”

“那……为何要约在下于捞金洞见面?”

“山庄内人多口杂,那些人还不知小姐的底细呢。”

“哦!山庄里有些什么人?”

“全是些朴实的村农。”

“不是江湖人?”

“只有庄主余大海是早年的黑道人,与家小姐的长辈交情不薄。”

“哦!原来如此。”

三人鱼贯而行,一步步踏草分枝徐徐向西绕,四周怪石嶙峋,山崖壁立,草长及腰,树丛星罗棋布人行走其中,视界仅可三两丈外。

他们认为已将埋伏的人摆脱了,因此并不急于赶路,认准方向徐行,一面开道一面闲聊。

春兰走在最前面,崔长春断后。正走间,前面的春兰咦了一声说:“糟!这条深涧无法飞渡。”

涧在有面的山谷内流出,宽有三丈余,涧床下沉三四丈,水并不湍急,因此走近仍听不到水声。水色微浑,深不见底。

“往北面的谷口绕过去,也许可找到路程。”冬梅指着北面的谷口说。

距谷口不远,草林已尽,谷口附近是长满及膝茅草的山坡,空荡荡的。

草丛中,象豹子般蹦出一个大和尚,狂笑道:“丫头们,见者有份,分我一杯羹,贫僧带你们绕过他们的埋伏。”

冬梅丢掉香篮,拔剑冷笑道:“和尚,你说什么?”

“和尚我说的是百万金珠。哈哈哈!”和尚狂笑容,拔出戒刀拦住去路。

“说得好。和尚上下如何称呼?看你配不配分一杯羹,亮名号吧。”

“你就叫我和尚好了。三七均分,如何?”

“哼!和尚,你并不太贫。”

“不错,有三成金珠,和尚我便满足了。”

“如果本姑娘不肯呢?”

“不肯?笑话了,由不了你。”和尚傲然地说,

“你听清了,本姑娘不肯,不肯,最后还是不肯。”

“哈哈!不肯也好,佛爷只好捉你们做人质,便又名正言顺提高身价,要求二五分帐,岂不更妙?”

冬梅见对方口气不善,心中一转,问道:“你怎知道金珠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和尚,你还没回答本姑娘的话。”

“哦!你真要知道?”

“当然,这可表示你不是胡思乱想,妙想天开的人。”冬梅尽量放松脸上的盛怒表情说。

“也好,告诉你并无不可。贫僧在香山寺挂单,每天皆在八节滩渡口留意有缘的施主,对你们几位经常易容改装往返的女菩萨,特别感兴趣。昨日傍晚,突发现有几位昔日的同道,暗中跟踪你们。佛爷为人自私,岂能让此事发生?因此也跟下来了,没料到竟然发现了奇迹,知道你们双方的一切底蕴,故而在旁伺机化缘,因为佛爷的力量有限,很难与他们拥有二十余位高手名宿的同道正面竞争,唯一的希望是在一旁等漏网之鱼,居然成功有望。哈哈!你们满意了吗?”

崔长春冷冷一笑,说:“当然不全满意,因为你不可能捉咱们为人质。”

和尚怪眼一翻,怪叫道:“你,算得了什么?镇八方向那些人说,希望一举两得,以一干两银子买你的头。你穿黑,定然是他所说的黑衫客了,佛爷半刀就可将你的头砍下来,你这颗脑袋可值一干两银子呢。”

冬梅脸色一变,娇媚地问:“和尚,你知道我们与黑衫客的事吗?”

和尚狂笑,色迷迷地说:“当然知道,据那几位同道说,他与你们几个浪货用阴谋诡计暗算,把百万金珠夺来了。哼!佛爷最卑视用阴谋诡计暗算的人。”

“那么,你并不完全知道我们的底细。”冬梅笑道。

“佛爷已知道得够多了。”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红娘子的侍女。”

“呸!见你的大头鬼。”冬梅笑骂,剑光一闪,在笑声中,闪电似的点向和尚的胸口。

“不可大意!”崔长春急叫。

和尚反应奇快,戒刀疾挥,“铮”一声暴响,架开剑斜身切入,回敬一刀大笑道:“割鸡用牛刀,哈哈……”

这极短暂的刹那间,刀与剑疯狂地纠缠,剑吞吐如电,刀飞舞如怒龙,换了两个照面,刀剑交击声震耳欲聋。

笑声倏落,乍止。

冬梅噗嗤一笑,飞退丈外,剑上血迹斑斑。她脸上涌现娇艳动人的笑容,媚目中却杀机怒涌。

和尚的刀徐徐下降,身形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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