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幕 ? 焚月 ? 五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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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冰层崩塌,冰原上再没有一处安全的所在。祁子隐只顾护着甯月向东逃去,身后,则是追赶着他们脚步的崩裂与塌方,眼见着身边的甲士接二连三坠落受困,纷纷殒命,少年人的一颗心也紧紧地揪起,就像是被人握在掌心里攥着,反复地揉搓。疼,却始终提醒着他自己依然活着。
也不知奔出了多远,脚下的震动才逐渐止息下来,四分五裂的冰层也终于停止了崩塌。如今一行人的身后,冰面上那道宽逾百里的硕大破洞,便似冰原上的一只巨眼,空洞而又悲戚地看向头顶的夜空。而在那空洞之下,则是深埋于冰下万年的先民遗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恢弘气势,在眼前显露出全貌——
即便早已在地震中分崩离析,但这片方圆万倾的硕大古城,用依然倔强挺立着的广厦万间,向幸存者们展现着先民们曾经创造的雄伟与浩大,昭示着这片大地之上,曾来过这样一群几乎与神明齐肩,却终被命运抛弃的人。
“新玑摧城墉,故月照碎琼。难料今日后,几人晓春秋?”
祁子隐蓦然回首,看着身后月色中高低错落的剪影,忽而有感,于口中喃喃颂念起来。话音未落,便见地平线上的那座城,似以沙尘垒起的幻境一般,于呼啸的北风中轰然倒塌,腾起的雪雾直冲天际,幻化为一座白色的高山。所有的一切关于上古的留存,而今皆化作了皎月之下,这片覆满了乱琼碎玉的废墟。
即便有后来人再度造访,也再难想象曾经的先民遗城,究竟是怎样的一般巍峨的模样。更何况,或许世人之中,能够于即将到来的浩劫中侥幸生还者,也不过寥寥。
天上,不知何时重又下起了暴风雪,却无半片乌云。或者说,乌云也再无法遮住半空中炽亮的浊月。月光下,无数雪花飞舞着,好似当空织起的一匹遮天覆地的白绫。
雪落在众人的头上,身上,恍若多年前华清池边那个共赏烟花的雪夜。只不过,本是三个人的队伍,如今却是少了一个执拗的背影。
红发少女早已于白衣少年的背上哭得昏厥过去。然而晔国公却并不后悔。如果说世间还有一个理由,能够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继续骄傲地挺起胸膛,仰起头颅,向即将到来的命运说不,那便是拼尽所有,护得甯月好好地活下去。
然而待祁子隐将几乎出窍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却于漫天风雪中,看到了不远的前方竟还有两支队伍于冰原上驻足,剑拔弩张地对峙了起来。其中一方,身着雪一般白得耀眼银甲银盔,军容尚且严整。其头顶打着一面绣着金罴,却已满是斑斑血迹的纛旗,正是闾丘博容所率的关宁武卒。
而武卒的对面,则是乱哄哄围作一团,身着鮹衣的数百苍禺异族。
“皆是些装神弄鬼的怪物。杀了他们!替惨死在那些恶兽口中的卫梁人报仇!”
金罴旗下爆发出阵阵高喝,甲士们瞪红了双眼,磨牙嚯嚯,似随时都会挥舞着兵器冲上前去,将那些身披鱼鳞,手生皮膜的怪物活剐了。
而对峙着的苍禺族人却并非此前帮助昆颉布下法阵,引狼杀人的那些死士。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皆是妇孺,少有几名精壮男性,也手无寸铁。
然而,即便如闾丘博容者,此时也已成了惊弓之鸟。她曾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这些异族能够以术法造成何等可怖的破坏,眼下将手中的长弓握得紧紧得,搭于紧绷弓弦上的鸣镝,却是在早已紊乱的气息中,剧烈颤抖起来。
“都别打了!”
就在女帝即将松手放箭,命麾下武卒掩杀过去时,当空却是响起了少年人的高声喝止。闾丘博容本能地转身,却是再也捏不住箭尾,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便一箭射将出去。却见那鸣镝竟是被对方挥刀,当场斩为了两段。而在那赤红色的刀光后露出的,正是祁子隐那淡金色的双瞳。
身披细鳞铠的女子不禁勃然,伸手去摸箭壶,却是早已空了。她当即高举起手臂,扭过头去欲命麾下甲士列阵进攻,耳中却再次响起了始终不肯向自己屈服的晔国公,那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恼人的声音:
“你还不明白吗?如今即便杀再多的人,也改变不了即将到来的一切!若我们不想在此地、在今日便死去,须得同心戮力,尽快离开这片冰原!”
“晔国公是想让朕与这些该死的怪物同心?天大的笑话!此前你麾下也有无数将士因为这些怪物,因为他们豢养的那些驰狼而永远留在了这片不毛之地!你莫非不打算替他们报仇了么?!”
大昕天子恸喝起来,却是已然打消了进攻的念头,只是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众人奇怪道:
“那个黑眼睛的小鬼去了哪里,怎地不见他同你们一起?”
“将炎他——他为了阻止昆颉所做的一切,将自己埋在了那万年玄冰之下……”
白衣少年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未曾想对面的女帝听闻此言,却是目光一凛,如临大敌般重又绷得紧紧地:
“果然,你们不过是想在此,继续拖延朕的时间罢了!”
祁子隐有些不明白对方究竟所指何事,却见其眼中杀意凛然,当即将背上的甯月扶得更稳了些,随时打算后撤:
“此言何意?”
“还在装么?朕此前可是亲眼瞧见,你们被那群驰狼困于塔上,绝无可能轻易脱身!如今群狼退散,山崩地摧,你们却能平安退至此地,定是得那先民之力所助!那个黑眼睛的小鬼,眼下是不是正在设伏,打算用其来对付朕?来呀,给朕将这些逆贼悉数拿下!若是那个黑眼睛小鬼胆敢擅动,便先砍了晔国公同那红头发姑娘的脑袋!”
闾丘博容如此一番毫无来由的指控,让祁子隐不由得一愣。然而,得令的武卒却是已经呼喇喇围拢过来,将侥幸于崩塌之中幸存下来的一行人死死围在了当中。
意识到对方已经被恐惧与执念控制,白衣少年却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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