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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公子世无双(2)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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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阙按压过他一只脚,  换了另外一个,公子樾指尖微微收紧,浑身却觉得松缓了很多。

宗阙放下另外一只脚时,  公子樾收回了腿道了:“多谢。”

“腿伸开。”宗阙看着他的举动道。

公子樾有片刻的茫然道:“腿也要按?”

“腿部发抖是过于疲劳所致,松缓一下会休息的更好。”宗阙面无表情道。

公子樾伸出了腿,任凭那双手捏上了他腿腹的肌理,  极酸的感觉传来,  让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轻,轻一些。”

“松缓到位才会有效果。”宗阙抬眸道,“觉得难受就咬住衣角。”

他的话语不留情面,  手上也毫不留情,  公子樾捏紧了衣角,终是将一处送进了口中才勉强忍住那种酸疼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男人认真的神色上,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两腿按过,宗阙起身将那双鞋子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出了山洞。

拨水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公子樾缓缓收着腿,  本以为会疼痛难忍,  却发觉当真是轻松畅快了很多。

鞋子穿上,  公子樾看着头顶的石洞星光,靠在了山洞的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希望明日能够见到人烟。

宗阙洗手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依靠着墙壁睡的极沉的人,  他的双腿不再如之前一样跪坐,而是伸开了,  即使头因为睡着而轻轻在石壁上颠簸着,  也没有唤醒极深的睡眠。

行走一日,  担惊受怕,对于这位贵公子,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宗阙拿来了石板,将在一边的火堆移开,露出了被烘烤的极其干燥的地面,干草清扫过,确定那块地面没有火星之后将厚重的干草铺了上去。

地面的热度透过干草源源不断的传上来,宗阙走到了熟睡的人身边,扣住他的腰背抱了起来,放在干草上解开外袍才将他缓缓放平。

外袍盖住,熟睡的人愈发放松了身体,呼吸也更沉了几分。

宗阙往火堆里扔了些枯木,靠在山洞壁上闭上了眼睛,睡意渐起。

一夜暖风烘烤,鸟鸣声中洞口的火堆只剩下了些许起烟的灰烬,公子樾微微蹙眉,拢紧了身上的外袍,可即便腿蜷缩起来,仍是觉得有冷意不断的从上面渗透着。

他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从干草上起身带起了外袍,看到了身下的干草堆时也看到了靠在一旁石壁上静静睡着的男人。

他昨夜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但绝不是在这里睡的,是阙把他挪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公子樾起身,昨日抖的不停的腿全然没了酸痛难忍的感觉,他拿起外袍走向了靠在那里的人影,将将要盖上时却对上了对方蓦然睁开的眼睛。

一时四目相对,竟从那双黑眸中看不出丝毫的睡意,反而充斥着戒备。

公子樾拢起外袍道:“抱歉,吵醒你了?”

“到该起的时候了。”宗阙看着拎着外袍的人眸中戒备淡去,试图撑起地面起身,却是伸展双腿蹙起了眉头。

公子樾看着他按着腿的动作,穿上外袍蹲身问道:“腿麻了?”

宗阙手下动作未停,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其实你昨夜可以一起睡。”公子樾说道。

虽然晨间觉得冷,可这一晚他却睡的前所未有的踏实。

“躺下容易睡的太沉,需要有人守夜。”宗阙按到了麻劲过去,起身走到了快要灭掉的火堆旁,重新添了些干草点燃,将栗子往缝隙里塞了几颗,走向了山涧旁。

公子樾看着他的动作,怔了一下跟出道:“抱歉。”

本该两个人轮流守夜,他却睡的很沉,辛苦的只有宗阙一人。

“无事。”宗阙洗着脸清醒着,抹去脸上的水对身旁的人道,“抓紧洗漱,一会儿要赶路。”

公子樾不见他脸上丝毫责怪之意,撩起衣摆蹲身山涧清泉旁,却看到了头顶和发丝上沾染的干草,清水净过面颊,他照着泉水将发丝上的干草一一取下,可头上的发带解开,碎屑仍扑簌簌的往下掉。

公子樾略有叹气,也不过用手梳理了之后重新扎了起来。

栗子重烤,仍是带着甜香,只是带了几分干硬的感觉,宗阙吃的面不改色,公子樾吃了数枚,喉咙干涸难咽,喝了许多水才解了那种干涩。

剩下的栗子包裹,宗阙如昨日一样弄湿了火堆,只是那些干草却无从处理,怎么都能够看出人来过的痕迹。

“走了。”宗阙辨别着方向,踩上了山涧的石头。

公子樾未发一语,持戟跟上,昨日是丛林,今日是山涧,地势愈发的陡峭,山路也越发的难行,遇到地势陡峭处,他即便提起衣摆腿也难以迈上去。

“来。”宗阙朝着提起衣摆无处着力的人伸出了手。

公子樾将长戟递上,宗阙拉住了另外一端将他拉了上来,只是即便如此,他落地时踩到了衣摆,也险些摔了个踉跄。

“抱歉。”公子樾也知是自己拖了后腿,“不如将衣摆剿掉吧。”

“随意乱丢会留下痕迹。”宗阙看着他颇长的衣摆,伸手将其全部撩起,扎进了他的衣带之中,“这样走路会方便很多。”

此法是方便,只是亵裤直接露了出来,公子樾看着腰间的衣摆欲言又止,轻轻泄气跟了上去。

他这两日叹的气,比往常一年加起来都要多了。

山涧难行,每每需要宗阙牵引,而待到了休息喘息的地方,宗阙剥着栗子裹腹,公子樾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山涧碎石掉落,便觉眼晕不已,只是吃了几枚栗子便没了胃口。

“还要走多久?”公子樾问道。

“再一个小时。”宗阙用手接着水解渴道,“休息好了吗?”

“一个小时?”公子樾疑问道。

宗阙思索了一下道:“半个时辰。”

公子樾跟上:“为何说一个小时是半个时辰?”

“有的地方将一天划分为24个小时,更精确一些。”宗阙说道。

“原来如此,阙真是博学广知。”公子樾夸赞道。

再度起身,翻过山涧之后坡度便不如何的高了,丛林掩映之中,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村落,因为还处于饭时,处于山坡上也能够看到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

“终于见到人烟了。”公子樾在看到炊烟时呼吸重了几分,眸中浮现了几抹难以遮掩的喜意。

风餐露宿便罢,处于丛林之中时刻都是担惊受怕的,不是从缝隙中爬出什么虫子,就是有一些野兽隐没在草丛之中,即便身上并无明显异味,公子樾已经有些受不了自己了。

“等晚上再过去。”宗阙看着远处的村庄道。

“为何?”公子樾询问道。

宗阙看向了他的一身华服,虽然上面处处破损,可是这是只有各国贵族才能够穿上身的丝绸,即便是官身也不能轻易上身:“衣服太扎眼。”

公子樾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夜晚去也是会看到的。”

“不会。”宗阙说道。

“那便先在此处等待吧。”公子樾还是决定听他的意见,放下了衣摆席地而坐。

此处丛林仍然茂密,即使是有日头,也十分阴凉,宗阙打量着周围,听着声音,寻觅着各处草深的地方,以石头堵住了一处洞口,在公子樾诧异的目光中从草丛里掏出了一只不断蹬腿的兔子。

那兔子极大极长,因为被拎着耳朵,牙齿不断打磨着,看起来颇为凶悍,与贵妇们豢养的小兔子截然不同。

“我们晚上要吃它?”公子樾询问道。

“不。”宗阙按住了地上不断挣扎的兔子,直接掏出匕首割断了喉管。

血液流出,原本挣扎要咬人的兔子瞬间没了声息,只是腿还会抽动两下。

公子樾话语一滞,看着男人将其伤口用草塞住,捆起四肢的动作,觉得背后有些微汗:“你要用它做什么?”

“换点儿东西。”宗阙看着渐落的日头,将捆好的兔子挂在了长戟上起身道,“该走了,一会儿天黑了。”

“好。”公子樾跟上。

之前看到的炊烟距离不远,可他们走下山坡却花费了很长时间,等看到近在眼前的屋舍炊烟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道路不平,两个人皆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沿路还能够闻到动物的粪便味儿,偶尔踩上一脚软的,宗阙倒没什么,公子樾却是闻着那草腥轰臭的味道只觉得头疼。

“这是什么?”公子樾勉强看清鞋底的黑影时问道。

“应该是牛粪。”宗阙回眸看了一眼道。

公子樾闻言一滞,在旁边的地面上蹭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粪便怎可洒上道路?”

“村庄无路。”宗阙看着他的动作静静等待。

这个时代不比他身处的时代,即便是村庄也是秩序井然,道路畅通,这个时代的村庄更像是他幼时所见,人聚集在一起,走多了的地方就成了路,不管是牧羊还是放牛,都走的是同一条路,而一到了下雨天,泥土组成的道路直接软烂,踩出深深浅浅的坑,干透了之后只会更坎坷,然后靠人慢慢踩平。

“那平日如何行走,如何驱车?”公子樾问道。

“你见的都是淞都百姓?”宗阙问道。

公子樾回答道:“是。”

“可以自己看。”宗阙转身朝村落走了过去。

淞都是霖国的国都,国都之地自然富庶,生活在淞都的百姓也比随意的小村落富庶的多,各国贸易往来,当然会规划修建官道,而公子樾以往出行,应该多走的是官道。

公子樾跟上,这次行走比之前更小心了一些。

村子近前,能够看到一些错落的田地和数间相隔甚远的茅草屋,黑暗的环境中倒是有火光,只是从锅灶之中传出,不足以照亮黑夜,只能闻到烟雾呛鼻的味道。

两人走过,隐隐能够闻到鸡鸣或是牲畜的叫声,偶尔能够看到有人抱了草喂羊的身影,在看到两人经过时也是匆匆进了屋掩上了门。

宗阙借着天上的月光,在一家有着院落,带了两间屋舍的院落前停了下来,推动了扎起的篱笆门:“有人在吗?”

院子里的鸡咯咯叫了两声,有牛的声音传了出来,透着火光的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人问道:“谁啊?”

“我家主人是过路的商人。”宗阙扬声道,“希望能在这里借住一晚。”

公子樾待在宗阙的身侧并未说话,伪装成商人确实比身份暴露更加安全。

“家里没地方,走吧走吧。”屋主人摆了摆手道。

“不是白住。”宗阙说道。

“我如今身无分文。”公子樾小声说道。

屋主人探头回去,似乎商议着什么,半晌后就着月光朝着门口走了过来,宗阙也将身旁的人拉到了身后。

公子樾有些不解,只听那屋主人问道:“行商,只有你们两个?”

“路上遇到了山匪,货被劫了。”宗阙将布包的栗子和兔子递了过去道,“只有一些从山间获得的吃食,希望能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

那兔子在月色下十分肥硕,屋主人眼睛都亮了几分,伸手接过邀请道:“你们这有点儿本事啊,能从山匪手里逃脱。”

“舍了所有金银才脱身的。”宗阙跟他进去,将公子樾与屋主人的目光隔了起来,“多谢。”

“遭难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这里地方也只能勉强住人,别嫌弃。”屋主人没去探头看公子樾,而是引着他们去了另外一个漆黑的房间打开了房门道,“这里是堆杂草的地方,干净,别嫌弃。”

“多谢。”宗阙将身旁的人轻轻推进屋道,“我们的衣服在赶路的时候撕碎了,能不能借两身?”

“行,等一会儿。”屋主人提着兔子兴高采烈的去了,旁边的屋子里探出了两个小脑袋,又随着兔子进了屋,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给了只兔子,这山上的兔子可是难抓的很,是猎户?”

“是商人,一个应该是护卫,不过可有肉吃了。”

“娘,吃肉,我想吃肉……”

“好,娘明天就给你们做,这可够吃好多天了。”

“不过他们说遭了匪,给拿两身衣服……”

“去呗,哎,他们这么晚来应该没吃东西,给盛碗饭去。”

话语消失在宗阙关上的门外,月光透过窗户照入,让他们看清了屋子里堆放的各种木柴和干草,满满当当的,没给人留下太多的地方,但起码遮风挡雨。

宗阙将草整理了一下坐了上去,公子樾打量着低矮的房屋,学着他的样子想要跪坐在草垛里,却是险些一个踉跄,只能无奈的坐上了极为厚实的干草,除了有些扎背,倒是意外的舒适。

空气中弥漫着草屑的味道,还有从院子里透进来的牛粪味儿,公子樾轻轻屏着呼吸,却没有问出如之前一样的问题。

此处村落人烟稀少,田地宽广,经过的屋舍皆是低矮,从外面便能够看到里面的床,说是床,更像是土石堆砌起来的。

人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皆有补丁,即便这个最大的院落中有一头牛,屋主人身上的衣服同样有好几处补丁,且在月光下也能够看到颜色不一。

而在淞都,只有极贫困的百姓或是路边的乞丐才会如此穿着。

他霖国的百姓过的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许多,在他未知的地方,他们得到一只兔子都能欢呼雀跃许久。

门被敲响,宗阙起身打开了门,屋主人胳膊上搭着两身衣服递了过来:“都是旧衣,别嫌弃。”

“不会。”宗阙接过道。

“还有这个,你们一路应该没吃饭,吃点儿东西,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屋主人将一个碗递了过来道。

“多谢。”宗阙接过,遮挡住对方的视线关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宗阙将衣服和碗放在了公子樾的面前道:“吃点儿东西吧。”

公子樾捧起了碗,碗沿是热的,月光洒在上面,照亮了其中搅拌的谷物和菜,绿色与黄色交织,他将碗送到了唇边,扒了一口进嘴里,淡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盐味掺杂着豆子和未知名的菜,味道十分苦涩怪异不说,还掺杂着咬不烂的壳,甚至还有碎石子崩牙。

碗被放下,公子樾起身打开了门,将那一口食物吐了出去,同时伴随着些许干呕。

宗阙换衣服的手一顿,转眸看着他的背影道:“先进来。”

公子樾回眸看他,沾染着湿润的眸中有着不可置信。

“娘,这个东西真好吃……”旁边屋里传来了孩子雀跃的声音。

“甜甜的,娘,这个里面是不是加糖了?”

“哪有糖,等你爹秋收交完了粮食,还得买盐呢。”

“娘,我没吃饱。”

“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屋子里传来了问询的声音。

在屋主人出来前,公子樾转身进了身后的屋子关上了门。

“没人呀,可能是牛在动,一天天疑神疑鬼的。”

“那我不是怕有人偷我的鸡……”

公子樾靠在门上,宗阙则系好了衣带,端起了他刚才放在地上的碗送到了嘴边吃了起来。

这是煮熟的麦子,只是其上的壳没有舂干净,以至于有的没有熟透,嚼起来需要留意不要崩牙,其中掺杂了豆子和苋菜,因为只有盐做调味品又煮的太过,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宗阙吃了半碗,看着站在门口久久不动的人道:“还吃吗?”

“你未觉其中掺了石子?”公子樾靠近询问道。

“只是没煮熟的麦子。”宗阙将碗递了过去道。

公子樾看着面前的碗,腹中饥饿和难受交错在一起:“你不介意?”

“这就是他们平时吃的东西。”宗阙问道,“吃吗?”

公子樾一怔,双手捧过了他递过去的碗,重新放在了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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